“小公爷满腔抱负,铮铮傲骨,委实令人动容。”
“但今日我却想说。”
“英雄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皆豪杰。”
“不管你说了什么,想了什么,有多大抱负,到头来终究还是要看你做了什么。”
出乎意料。
王安石非但迅速阻止了双方争执,更是旋即说出这样一番言辞恳切的话来。
而且。
更让人惊掉一地眼球的是。
他说完这些,面色不改,又坦然说道:“小公爷见谅,我绝无贬低小公爷才华之意。”
“我刚才那句话,纯粹是口不择言,无心之过。”
这一下。
曾巩那边的学子顿时风中凌乱。
他们愣愣的看向王安石,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位盛名在外的状元公,居然就这样低头了?
齐衡同样莫名其妙。
什么情况?
都把气氛煽动到了这份上,他轻飘飘来一句——误会一场?
这王安石到底是个什么人?
……
他们都摸不着头脑。
可对王安石相当了解的曾巩,却一清二楚。
他晒然笑道:“这点我倒是可以为他王介甫作证。”
“他那句如果那些诗词是小公爷所作——完全是因为,他当时过于怒其不争,情绪到了,脱口而出了。”
俗称,口嗨。
曾巩又看了看身边学子,冷笑道:“至于你们心想这王介甫会与我们休戚与共……”
“我只能说,你们想多了。”
“即使他以前可能也瞧不上权贵子弟,可听了小公爷那几首诗词,他已然是刮目相看。”
“这几年。”
“随着他在官场起起伏伏,他眼中也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夸夸其谈的庸碌之辈,一种是会做事,能做事,愿做事之辈。”
“比起这些,所谓的出身,他哪里会放在眼里?”
一众学子都是神色复杂,无话可说。
王安石的黑脸也没有丝毫变色,就像对曾巩的话充耳不闻。
齐衡简直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位日后的拗相公了。
感觉形象崩塌。
他这种做人做事的风格——是怎么在官场上混下去的?
这样直来直去,得得罪多少人?
难怪他后来那场声势浩大的变法,会迅速以失败告终。
暂且不说他的变法有什么问题。
他这个人首先就很有问题。
有理必争,有错就认,这对常人来说,肯定是很好的品格。
可对一个宰辅来说——
欣赏他的恨不能誓死追随。
反对他的恨不能不共戴天。
……
蔡襄同样看着王安石。
不过,比起曾巩所看到的,他能看到的,又多了一层。
他知道,王安石之所以阻止这场争执,本质上完風雨文学下去。
他说的那些话,固然是为权贵义愤填膺。
但……太过了!
澶渊之盟和李元昊不提。
单单重熙增币这件事——那可是朝堂上众多相公合力做出来的决定!
他今日这一骂。
说什么尔等无能……岂不是将朝堂上所有相公统统骂了一遍?
这要是传出去,他的前程,岂能不受影响!
所以王安石是真不忍心看到这样一个有才华,有抱负的少年,因为他的一个口不择言,影响前程。
一念至此。
蔡襄便也同样生出了回护之心。
他笑道:“好了,今日这场雅斗,实在难得。”
“只是可惜,终究还是因为老夫的缘故,坏了你们的兴致,实在是罪莫大焉。”
“接下来。”
“老夫看你们也都酒意上头,不如今日……”
他的想法是,将齐衡那些话,定性为酒意上头,年少轻狂。
如此一来,即使朝堂上的相公们,也会一笑置之,不予计较。
可没想到。
不等他说完。
曾巩却又道:“不行!”
“我们与齐小公爷还未分出胜负,焉能收场?”
“便是诗词输了,还有学问……”
“曾子固!”
所谓一报还一报。
曾巩打断蔡襄,王安石却是怒目直接打断了他。
“你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你们十余人轮番上阵,接连败北,这样的结果……你也有脸说一句未分胜负?”
“我是真不明白。”
“从你口中说出认输二字,有那么难吗?”
曾巩脸色极其难看。
青一阵,白一阵,变幻不停。
——所以说跟这种人做朋友有什么好?
——他发起狠来哪里会顾及你的颜面?
曾巩甚至忽然觉得,比起他王介甫,顾廷烨当初在白鹿洞欺骗隐瞒他出身的事,也没那么可恨了!
至少他那一句王黑脸,骂的实在解气!
他喟然一嘿,哪还有颜面多说什么?
他相当潦草的跟齐衡拱手。
“今日我等认输。”
“小公爷学识才华委实让人惊叹。”
“但若再有机会,我等一定还会再来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