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分封以及高层变动,陈景恪也变得忙碌起来,不得不为此减少了去洛下学宫的时间。
虽然就算没有他,朱雄英也同样能把事情处理好。
可朱雄英已经习惯了,遇到重大事情和他协商。
而习惯对一个人的影响力,是非常巨大的。
遇到大事陈景恪要是不在,来请他的宦官能把腿跑断了。
不要以为他去了宫里就能歇着。
他不去宫里,躲在洛下学宫,就好似天下太平了一般。
除了朱雄英,压根就没人来找他。
而一旦他进了宫,各种事情就会纷沓而来。
很多不需要他处理的事情,也都会来问问他的意见。
内阁七学士、部堂大佬,更是没事儿也会找事儿来和他聊聊。
尤其是勋贵们,遇到事情不去找礼部,也不是找皇帝,而是先找他商议。
让他不胜其烦,却又无可奈何。
之前就说过,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启动二次大分封,是为了让老将荣退,给下一代腾出空间。
所以,这次分封的本质,其实就是权力更替。
这可不是某个人从位置上退下来那么简单。
比如徐达虽然已经不担任任何实际职务,可他依然是军方第一人。
因为他的门生部下遍布全军,大家对他的能力和人品也都服气。
这才是他权力的来源。
同理,能走到国家级领导人层面,下面都有一大群人追随。
他们的进退已经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会影响到一大群人。
朝廷必须要安抚好失去主心骨的这些人,平稳的完成交替。
否则如此大规模的更换高层,那就是取祸之道。
不过还好,这次朝廷是以大分封作为利益交换,退出的人非常配合朝廷的计划。
帮朝廷减少了大部分的麻烦。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掉以轻心,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大都督一职交给了镇远公顾成担任。
他曾经是朱元璋帐前亲兵,负责擎掌伞盖,这可以说是心腹中的心腹了。
但他可不只是会当保镖,军事、民政一样很厉害。
在战场上屡立军功,洪武十七年起就镇守贵州,政绩也非常突出。
在职期间,他体恤百姓、平等待民,当地土民对其非常信服。
贵州土人不论有任何矛盾,只要他一出面,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这些年执行朝廷的教化政策,是各个边境省份做的最好的,成果不亚于沐英和沐春父子。
贵州能这么快就获得治理,他居功至伟。
之前核定军功,他先是被封为镇远侯,后来晋封开国镇远公。
这次权力更替,综合考虑之后,让他来担任大都督一职。
如此,老臣安心,新一辈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当然,让他担任大都督,还有一方面考虑。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大明不会有特别大的军事行动。
更主要的任务,是稳固已经占领的区域。
顾成老成持重又懂民政,能更好的配合朝廷的计划。
耿子茂被调任大都督府,担任水师大将军。
梅殷担任禁军大将军,唐敬业担任骑兵大将军……
林浩调任抚慰部,担任总抚慰大使。
李景隆担任兵部左侍郎,主持兵部工作。
仅仅大都督府和兵部,就有十一位主官进行了交替。
但这还不算结束,新官上任难免会提拔一些自己器重的人上来。
最终会有多少人被替换,还是未知。
除了总部,地方各军也进行了大调整。
比如南洋大将军郭英,因旧伤复发选择退居二线。
他自感时日无多,加之长子郭镇能力平庸,就选择了分封。
他这一系的位置就让出来了。
刘楚才被调去担任了南洋舰队大将军,东海大将军被调任北海大将军。
大明四大舰队,北海、东海、南洋、西洋。
其中南洋舰队实力最强,北海其次,西洋再次,被夹在南北之间的东海舰队实力最弱。
所以这次调动,对他们来说都属于高升。
而他们调动后空出来的那些职务,则由新提拔的人才担任。
说白了,朝廷就是要通过这种频繁的换家,削弱将领对军队的影响。
而且,每个将领的风格不一样,作战思路也不同。
各军互换将领,也可以起到技术交流的效果。
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反腐的作用。
当然,这种高层互换,是很影响战斗力的。
将领和士兵,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相互了解相互适应。
在战时这么干就是大忌,可现在不是战时,这么做的不良影响被降到了最低。
除了军方,民政系统也进行了一轮更换。
大明建国初期,文武之间相互转换是很正常的,不少武将后来转成了民政官。
这其实不符合大明文武分治的政策。
原则上,军官转民政官,只能往捕快、游檄、求盗这一类转。
是不允许转成主要行政官吏的。
这么做,也是为了防范军方做大。
现在大批武勋转成的民政官被封走,他们空出来的位置,就顺势由专门的民政官来接替。
既完成了权力交替,也解决了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相对于军队的调整,民政系统的调整要更加复杂一些,需要考虑的方面也更多。
本来陈景恪是懒得过问的。
朱雄英当了五年皇帝,再加上之前的密奏制度,也是培养了不少心腹的。
这一次正好将他提拔的那一拨人才,给提拔上来。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情他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
很多人都求到了他的头上。
关系一般的直接回拒就可以了,可很多熟识的,比如算学圈子出来的,他就不能这么生硬拒绝了。
为了安抚这些人,他可没少头疼。
还好,朱雄英其实也更喜欢偏理科的人才。
他用人的时候会将懂不懂理科,作为一个很重要的参考标准。
倒不是对纯文科生有什么偏见,而是实践证明,学习理科的更注重实际,更看重数据。
做事情也更讲究成法。
基层工作,就需要这样的踏实的官吏。
尤其是大明正处在变革时期,也确实需要大量懂数据的人才。
所以,朱雄英提拔官吏的时候,也顺带考虑到了算学圈子。
其中不少人在这次调动中,担任了更重要的职务。
算是意外的帮了陈景恪一把。
虽然真正的理科还没有完全推广开,但朝廷选人的倾向,已经影响到了读书人。
再也没有人反对算学,而是主动去学习。
讨论算学也不再被视为上不得台面,相反算学好的也同样会被大家追捧。
民间文会上,也会添加一些简单的数学游戏。
对陈景恪来说这也是意外之喜,为以后推广理科消除了许多障碍。
说白了,一切都是利益的选择。
言归正传。
有人来找他活动位置,这陈景恪一点都不意外。
让他没想到的是,就连解缙都找人来游说他了。
而且他找的说客还不是别人,正是方孝孺。
这让陈景恪非常惊讶,不解的道:“这时候回来,缙绅到底在想什么?”
南洋那边的学政工作,还没有完全走入正轨。
新的藩属国又即将册封,正是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主持大局。
他这时候要求回来,那就是不顾大局。
别说什么,为啥非要我顾全大局云云。
如果他是普通人,说这话谁也不能指摘什么。
南洋总督学可是一等一的高官,而且搞学政最容易获得名声。
这是妥妥的名垂青史的工作。
如果这还不满足,那也太贪得无厌了。
就算想当更大的官,那也得顾全好大局,把手头的工作做好。
不顾大局一门心思往上爬,这种人能让他进中枢?
方孝孺苦笑不已,他就知道这不是啥好活,换成谁恐怕都会生气。
但作为至交好友,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找了过来:
“他倒不是想当大官,而是想进学宫。”
“你应该知道,对于一个学者来说,不能进入学宫是多大的痛苦。”
“他在南洋,只能通过报纸和书信,了解一些片面信息。”
“心中积累了无数念头,迫不及待想要表达。”
“他早就想回来了,甚至辞官都要回来。”
“只是顾虑三皇的知遇之恩,加之与你的情分,才按捺住了这个念头。”
“这次也是得知官场大调动,才厚着脸皮让我来找你。”
陈景恪脸色好看了不少,比起贪恋权势,这个理由要容易接受一些。
但他依然很是不满。
还是那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反过来说在其位就必须谋其政。
解缙处在那个位置上,就有义务和责任,将这项工作做好。
现在工作没完成就为了私人爱好撂挑子,同样不可原谅。
但是生气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他控制住情绪,说道:
“他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朝廷正值用人之际。”
“马上又会有一批诸侯国建成,正需要他效力……”
“你告诉他,一年,一年后将他调回京师。”
方孝孺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有的只是无奈。
他了解陈景恪,如果继续劝说,不允许回来,那就说明依然会重用。
如现在这般,其实就是放弃培养解缙了。
对此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劝?劝谁?怎么劝?
劝解缙?当初就劝过了,要是有用他就不来了。
劝陈景恪?算了吧。
不会真以为他心善,就当没有原则的好人吧?
很多时候,陈景恪也是认死理的。
否则,福清公主处死那个管家的时候,圣皇他们也不会如此担忧了。
既然劝不动,何必强求。
都是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事实上也确实他所想,陈景恪不打算扶持解缙了。
原本他已经把路给解缙安排好了。
现在的国子祭酒年迈,再有三年就到了荣退的年龄。
到时候解缙携带政绩归来,顺势接任国子祭酒一职。
改革后的国子监的地位等同六部,负责全国的教育工作,端的位高权重。
他在国子祭酒的位置上干两年,正好到了明昭十年,内阁学士换届。
接下来几十年,教育将会是重中之重,他完全可以凭借政绩和相关经验,竞争内阁学士之位。
可是他这次的举动,让陈景恪认识到了一个问题。
解缙虽然不迂腐,但他也有传统文人的毛病。
明知朝廷需要他坐镇南洋,却为了自己的喜好,想要撂挑子。
研究学问,确实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可再光鲜的借口也始终只是个借口,无法掩盖他因私废公的事实。
这种人,怎么敢委以重任?
尤其是在这种大变革时期,关键时刻他要是再碰到自认为更重要的事情,想要撂挑子,不就全盘皆输了吗。
既然他认为研究学问更重要,那就如他的愿吧。
马上派个人去给他当副手。
一年后副手熟悉了工作,就将他调回来。
先去国子监当司业,也就是二把手,等现在的国子祭酒荣退,就让他接手这个职务。
也算是对他南洋督学的表彰。
至于内阁学士换届,他已经被提前淘汰了。
接下来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再谈此事,转而聊起了朝廷最近发生的事情。
方孝孺一直都很敢于表达自己的意见,尤其是他成为学术领袖,放弃从政那天开始。
就更不想掩盖自己内心想法。
喜欢就是喜欢,接受就是接受,反对也摆明车马反对。
就算是皇帝,也没有办法逼迫他改变自己的意见。
能让他改变主意的,只有道理。
不过还好,对于这次的变革,他是支持的。
大分封的好处有多大,已经无需赘述。
新老交替本身就是革新的一部分,现在无痛无觉的完成,堪称历代绝无仅有。
他甚至自己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盛赞此举开一代先河,必成为后世佳话。
他的说法,获得了无数人的赞同。
就在这时,方孝孺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
“你可知,最近江湖上很多人对你颇有微词。”
这里的江湖是相对于朝堂而言的,并不是武侠小说里的江湖,指的是未出仕的读书人群体。
陈景恪笑道:“何止是最近,一直都有人对我有意见啊。”
方孝孺说道:“这次不同,大家是对你最近的一项行政措施,表示了质疑。”
陈景恪思索了一下,说道:“可是人权部?”
若某则不识一个字,亦须还我堂堂地做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