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感到快乐的？”
这其实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面前，就算是碧霄那样的太乙仙，也要苦苦思索上很长一段时间，且未必能够找到答案。
但与此同时，对某些人来说，这其实也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
比方说天生乐观，仿佛不知道烦恼为何物的李语。
她做什么事都很快乐。
在她的世界里，压根就不存在“不快乐”这三个字。
因此，对李语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甚至，她没准还要反问一句，“我为什么要不快乐”？
可黎黑土终归不是李语那样无忧无虑的乐天派。
因此，他给不出像李语那样的，充满佛性的回答。
当然了，话又说回来。
虽然黎黑土在“佛性”这方面，比不过天生就能成佛的李语。
但比起那个明明脑袋空空如也，却还一副洋洋自得之像的碧霄，他倒是强了许多。
因此，在仔细思考了一番之后，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两件事，都能令我感到快乐。”
他抬起头，看着正在小口啜饮米汤的孙空，十分认真地说道回答道。
是的，没错。
成年人才做选择。
身为小孩子，他全都要！
……
人心是复杂的。
它可以既善良又邪恶，既谦虚又贪婪。
而作为人类幼崽，黎黑土更是将人心的这种复杂，展现的淋漓尽致。
“独自一人砍到九棵树，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令我感到快乐。”
“向其他人炫耀，接受其他人的赞美与认可，同样也能令我感到快乐。”
“这两件事情，都是我想要的事情。”
黎黑土很认真得说道。
看得出来，他的确有仔细思考过孙空给他提出的问题，所以他才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然而，面对这样一个回答，孙空却放下了手中的碗。
“那么，当两件本应该是快乐的事情，合在一起之后，你为什么又感到不快乐了呢？”
“还不是因为他们不信我？”
黎黑土嘟着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聪明的他，能够找到问题所在。
但是他却意识不到，产生这个问题的根源究竟在哪里。
而这，也就是孙空的职责所在了。
尽管他现在的目的，是为了推广炼铜术，提高整个人类社会的生产力。
但遇到像黎黑土这样，颇有慧根的孩童，还是会主动拉上一把，将他心中的佛性引导出来。
“他们的确是不信任你。”
“那是因为，在这之前。从未有人能在一下午的时间内，连续砍倒九棵大树。”
“你做到了，这自然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
“可问题在于，你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做到的么？”
“换句话说，如果也给其他人一把这样的斧子的话。他们是不是也能在一下午的时间内砍倒九棵，甚至是更多的大树呢？”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究竟是该夸赞你能干呢？还是应该夸赞这把斧子的锋利呢？”
孙空微笑着问道。
将那把泛着金属光泽的斧子，放在桌子上。
然后，又端起手中的米汤，品尝起众生给予他的善意。
这善意的确很美味。
就是可惜，在数量上还是少了一些。
而与此同时，看着桌子上的那把斧子。
被孙空点拨一番的黎黑土，则是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他们究竟是应该夸你，还是应该夸赞你手中的斧子呢？”
这个问题，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回响。
而伴随着答案的越来越明晰，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落感，笼罩在黎黑土的身上。
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优秀。
“是了。”
“只要有了这把斧子，部落中的其他人都能在一下午的时间内，砍倒更多的树木。”
而当黎黑土想清楚这个问题之后，他的心情也逐渐从急躁，变得宁静了下来。
“我明白了。”
“我做的那些事情，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因此，面对他们对我的嘲笑，自然就没有什么好伤心的了。”
“我要真正做出一件别人都做不到的大事。”
“到了那时，再向他们炫耀，再收获真正的快乐。”
所谓一念通达，万般自在。
说的，大概就是黎黑土目前的情况了。
……
黎黑土走了。
但不是空着手走的。
在走之前，他向孙空借了那把削木如削泥的铜斧。
他没说要做什么，只说要用这把斧子，给孙空一个惊喜。
然后，在第二天的清晨，孙空就在村庄外的森林里见到了这样的场景。
一群人聚在一起，似乎在围观着什么。
远方不断有“咚咚咚”的声音传来——还有村民们的欢呼声，以及几声骂骂咧咧的声音：
“二哥，你就给我使使呗，你都耍了大半个时辰了。”
“滚蛋，你是族长我是族长？想耍的话去我屋里拿那把石斧耍去，别在这里烦我。”
“二愣子，别以为你侥幸赢了我我就怕你！你不过是岁数比我大一些罢了，还族长呢？狂什么呢你！”
“好啊，你不服是吧。那诸位乡亲作证，咱俩在这比划比划？黑土，这斧子你先拿着，看二叔我大胜而归。”
“诶，跑了，那小子拿着斧子跑了——二哥别打了，追啊，快追啊！”
伴随着一阵急切的呼喊声，原本就十分喧嚣人群，更是乱作一团。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黑土为啥要跑，但既然族长都在追，那他们也就跟着一起追了。
而在片刻之后。
当黑土跑到孙空面前，将那把被霍霍了一早上，刃上已经出现一些豁口的斧子，重新交予到孙空手中的时候。
“大师。”
孔武有力的族长，也来到了孙空面前，恭恭敬敬地问道：
“请问大师，能否告知我们这些粗野之人。您的这把斧子，究竟是从何而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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