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伴随着夜幕的降临，人们也纷纷归家，享受这一天中难得的安宁时刻。
“阿耶。”
“我回来了。”
浑身上下沾满了灰尘的黎黑土也回到了家里。
他抬起头，望着桌子上摆放着的烤饼，眼中呈现出一抹激动的光芒。
他是真的饿了。
让一个小孩子做一下午的劳动，而且还是砍树这种体力活，本身就有些强人所难。
也就是黎黑土的体内，同样也流淌着一丝巫族的血脉，这才没闹出事来。
仅仅只是手臂有些酸痛而已。
但与此同时，对黎黑土来说，这点小小的酸痛感根本算不了什么。
相比之下，今天下午发生的那些事情，才是他真正想和自己家人炫耀的。
“我今天下午，砍了九棵树哩。”
他十分兴奋地向自己的家人汇报着自己今日的成果。
但遗憾的是，根本没有一个人理他。
就算是理会，也是用一种笑吟吟的目光看着他，十分敷衍着说道：
“好，好。”
“九棵小树，也已经很厉害了。”
对小孩子，人们总是会给予更多的忍让与偏爱。
因为他是部落的未来。
然而，面对这样的“偏爱”，黑土自己反倒是有些急了。
“不是小树！”
他气鼓鼓地说道。
以至于竟然放下了手中的饼子，张开了双臂。
他将手臂环抱，形成了一个直径大概有两尺左右的圆弧，为自己辩解着。
“是这么大的大树呢！”
但是，很遗憾。
哪怕他如此拼命的为自己辩解，可是却依旧不肯有人相信他。
两尺宽的大树？
一下午砍九棵？
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族长也做不到呢！
“我看你是下午跑出去睡觉了，在梦中砍的吧？”
一个中年大汉忽然说道。
直接令房子里面的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时之间，房间里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唯有被取笑的黑土，脸色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因此，他只能：
“——我吃饱了。”
连口中的饼子，都未来得及完全吞咽。
他便已经起身离开，急匆匆跑进了外面的夜幕中。
眨眼间的功夫，其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
黎黑土是在房屋的下层找到孙空的。
——由于这个地方环境太过潮湿，毒蛇猛虫不计其数。因此大家在盖房子的时候，都会把房子支起来，让下层留空。
而现在，孙空就住在这留空的房子里，升起一堆篝火，制作今天的晚餐。
那是一碗很普通的稀饭。
冒着蒸汽的水里，根本看不见几粒米。
“您就吃这个？”
“能够吃饱么？”
黎黑土有些怀疑的问道。
这点东西，就连他这样的小孩子都未必能够满足。
但孙空自己却对这稀薄的米汤，表现的非常满意：
“这些米，是大家予我的善意。”
“自然是能够吃饱的。”
佛陀并不是在吃饭。
而是在享受人心中，天生就存在的“善”。
“遇到需要帮助的陌生人，会不假思索地提供帮助。”
“而不会去考虑报酬，更不会去考虑后果。”
这正是人类天生就拥有的美好精神。
也是众生能够成佛的基础所在。
——当然，这样的事情，就没必要让黎黑土知道了。
“小施主。”
“我看你行色匆匆，气息不定。”
“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么？”
……
孙空是在明知故问。
面对眼前这个已经把“我很生气”写在脸上的小家伙，就算孙空不使用他那个可以观照过去与未来的“天眼通”，也能知晓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果不其然的，小家伙的回答，也印证了孙空的猜测：
“大家都不信我。”
黎黑土气鼓鼓地说道。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可大家为什么就不相信他呢？
而且，还发出“你是在梦中砍的吧”这样的嘲弄。
难道他就这么像是一个会说谎的人么？
想到这里，黎黑土很生气。
所以，他急匆匆地跑过来，想要找孙空为他作证。
——今天下午，他的确是砍了九棵树。
而且，还是九棵十分粗大的大树！
孙空也很乐意为他作证。
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青铜器与石器的区别，它能大幅度地提高生产效率，让小孩子发挥出不亚于大人的力量。”
他想提高人类的生产力，让每个人都能填饱自己的肚子，自然就要以改进生产工具做切入点。
神农氏发明的耒耜，固然有效，但还是太简陋了。
因此，他来到这个村庄里，假借“修建寺庙”之名，来推广他手中的那些工具。
以及更加重要的，炼铜之法。
这样的事情，连“算计”都算不上，没什么好说的。
但现在，在孙空的眼中，真正的问题却是眼前这孩子。
他能隐隐感到，眼前这个孩子，竟然与他大乘佛教有缘。
“不过，好像也不是师徒之缘。”
孙空掐指算了一算，又摇了摇头。
——那份因缘，实在是太过遥远。就算是他，也只能是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应，而无法了解其中大概。
不过，罢了。
“既然有缘，那就顺手渡上一渡。”
孙空在心中默默地想到。
然后，就有了下面的这段对话。
……
“那还等什么？快和我去吧！”
一听孙空愿意为自己作证，刚刚还有些闷闷不乐的黎黑土，瞬间喜笑颜开。
但孙空却告诉他不急。
“至少，得让我喝完这碗饭再走吧？”
他指了指那已经开始翻腾起来的米汤，笑着说道。
然后，又主动抛给黎黑土一个问题，让他用来打发这段难熬的时间：
“仔细想想，之前的你，究竟是为什么而感到开心的呢？”
“是因为自己砍了九棵树，做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还是因为在砍了九棵树之后，可以向其他人炫耀？”
“当你想明白这一点，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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