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墓园木屋内围了许多人。
包括芝窑与齐鹰在内,众人忧心忡忡的看着林末为祁雁知把脉。
此刻日正已过,祁雁知却迟迟没有苏醒。
两小只探出两个圆圆的脑袋趴在床上,直勾勾的盯着祁雁知。
原本他们以为,祁雁知只是太累了,睡得久了一些。
直到这个时刻,众人用过午膳,林末才察觉出不对劲。
祁凌唤了大半天,祁雁知都没有一丝回应。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不对劲了。
身着单薄的真丝云锦里衣,祁雁知却沉沉的闭着眼皮。
两小只直勾勾的看着,那流露出的眼神里尽是担忧。
芝窑:“嬷嬷,夫人到底是怎么了?”
林末蹙着眉,默默收回手。
“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
都怪她此时看不见,根本不知道祁雁知的具体情况。
林末的五指骤然间攥紧。
两小只急得奶声直唤。
芝窑也半趴在床边,担忧道:“夫人是不是做噩梦了?”
明明是腊雪寒冬,却直冒汗。
林末侧眸:“噩梦?”
芝窑拧着袖帕细擦了下祁雁知额头上的冷汗:“是啊!夫人直冒冷汗!”
齐鹰忙问:“嬷嬷,要不要去请医师过来?”
林末摇头:“王都城的医师不怎么样。”
阿紫:“那嬷嬷,奴婢这就去请宫里的御医!”
宫里的御医倒是不错。
特别是那温衡,深得她心。
只是....林末低喃:“雁儿怕不是入了梦魇....”
屋内人大惊:“梦魇?!”
林末低声道:“梦魇皆由心生,有症状轻的,自然便会醒。有苦缠于其中,如何都唤不醒的。”
只可惜她内力散了一大半....
芝窑哭丧着脸:“嬷嬷,我们该如何是好?!”
林末默了半响:“倒是有个办法。”
“将体内内力尽数打出,震于梦魇中人身上,可助其醒过来。”
屋内算得上有内力的也就只有齐鹰与左岭俩人。
俩人对视一眼,皆是坚定的上前。
“我们来!”
林末下意识的皱眉,却还是答道:“芝窑,把雁儿扶起来。”
这一人内力极浅,一人又似乎受过很重的伤,好似感受不到一丝余力。
芝窑从
正面抱着祁雁知,将其后背对着俩人。
两小只也赶忙退到两旁。
眼见着齐鹰与左岭打出一团气,震到祁雁知的后背上,却不见她有丝毫反应。
俩人一慌,下意识的凝神再打了一次。
林末低着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雁知怎么会入了那么严重的梦魇,还被两股内力相逼都出不来?!
“别打了。”
林末出声制止了俩人:“你们不行。”
阿紫忍不住道:“嬷嬷,将军可以!”
左岭连忙附和:“对啊!还有将军!”
林末:“他中了见血封喉的毒,怎么可能使得出内力?”
斩钉截铁道:“入宫,传温御医!”
当年温御医可是以一针就护住了自己一大半的内力。
屋内众人神色各异,可见林末坚定,也不敢说什么。
阿紫冷脸看了林末一眼,默默转身出了木屋。
直奔战神府。
主屋内,封湛看着手中关于东岭山军营的布防图,渐渐黑了脸。
半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你什么时候得去西山军营?”
郑令略一思索便道:“应当是年后,随公输先生一起启程。”
封湛当即沉默了下来。
他身旁,出了军营后的左膀右臂,只剩下郑令与郑迫两兄弟。
如今郑令走了,余下郑迫,还受了重伤。
况且东岭山那边的情况比西山军营复杂多了。
让郑迫去办那件事,封湛一点都不放心....
郑令也知晓他心中的顾虑:“将军是担心东岭山的那群杀手?”
封湛阴沉着脸点头:“我没办法擅自离开王都,要不然会乱。”
郑令:“阿迫倒是不错。”
封湛直截了当的拒绝:“太危险了!”
郑令:“将军不必顾及我,眼下事关重大不说,阿迫也是时候成长了。经过闽南王府一事,他那般担不了事又极其冲动的模样,属实不行。”
封湛有些不安:“阿迫...”
“见过将军!副将!”
屋外阿紫的声音,打断了俩人的交谈。
封湛不悦的蹙眉:“你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郑令也随之回头。
只见那一身紫衣披风的女子走过,对他目不斜视。
“将军,夫人出事了。”
封湛的
心尖一紧,却还是强装镇定道:“她怎么了?!”
........
他还是去了。
林末的声音骤响:“凭你现在的身子,可使不出多少内力。”
听得出来,林末对于封湛的到来很是不悦。
封湛斜撇了她一眼,眼神复又落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儿身上。
“你内力近失,比我好到哪去?”
林末的双手蓦然间攥紧成拳。
封湛不屑的轻斥了一声,幽幽吩咐:“扶她起来。”
郑令握住了封湛的手,忍不住道:“将军,不如让我来?”
虽然祁雁知现在一身的冷汗,但比起她,封湛显然更是虚弱。
那苍白的脸色,孱弱的气息,无不显示着此时的封湛病得很严重。
封湛并没有理会,只是闭眼凝神,挥掌时的掌风却惊得人人退避三舍。
祁雁知的身子陡然间颤了一下,秀气的眉头下意识的皱起,红唇紧抿,似乎极为痛苦。
耳旁有人细碎的话语。
还有两道,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直响。
“封湛根本就不爱你,你为什么就是要嫁入战神府?!”
“祁雁知你照镜子了吗?你配吗?!”
“长姐,战神将军说他想娶你.....”
“长姐,你不信自己的亲妹妹吗?”
“长姐为什么要把余血给贺音?”
祁雁知看见原主一直在地上挪动着,两双手掐着她的嘴给她灌东西。
原主接着被推到了河边,可她眼神里除了恐惧外没有一丝恨意。
再者是封湛嫌恶的眼神闪过。
“你以为一身红衣就能入了战神府?”
“你不配睡床....桌子底下倒是很适合你!”
祁雁知亲眼看见原主度过了怎样的一个月。
梦中的自己不断的触摸空间顶上的水晶球,明明累得不行,却还是挣扎着起身触摸。
好几次封湛领着贺音回到战神府时,原主欢喜的跑出来又苦巴巴的蹲在地上。
贺音伸手拉过原主。
原主竟在那刻间对贺音露出了笑。
下一秒,原主便瘫倒在了地上。
是封湛一脚把她踹开的。
“阿音别碰!”
“很脏!”
原主急忙起身,软着声,急急的解释:“我洗过了!”
竟是那一句话,就把祁雁知
逼得心痛难忍。
双眸骤然间睁开,红得落了泪。
封湛泄力,不堪重负,被郑令稳稳的扶住。
朦胧一片中,那抹云锦衣的身影转了过来。
那张熟悉娇俏的小脸此刻尽是淡漠。
“夫人!”
封湛听到众人欢喜的呼喊声,自己也跟着扯着嘴角,晕了过去。
“将军!”
郑令与左岭连忙慌乱的搀扶住他。
祁雁知却依旧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
两小只抱着祁雁知的手臂,却担心的看着封湛。
林末幽声:“雁儿,这次倒确实得多亏他救了你。”
祁雁知冷言:“是吗?”
“可....我不过就是梦了一场,又没死。”
“何须他人多管闲事!”
屋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祁雁知满脸的阴鸷恨意,那声音虽带着哑,却极为寡淡无情。
郑令错愕极了:“夫人,将军伤得有多严重,您应当清楚。如此冒死救您,您怎能这般说话?!”
祁雁知冷冷的督了他一眼:“我求他救了吗?”
两小只不由得缩起了脑袋,害怕的窝到了林末身旁。
祁雁知半眯着眼:“睡醒看到一些脏东西。”
“当真恶心。”
屋内的人几乎都知道祁雁知与封湛不和。
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见看见祁雁知露出那么嫌恶的眼神,说出那么刻薄的话语。
芝窑错乱的在俩人之间来回瞟,下意识道:“副...副将....不如你先带将军回去休息吧!”
郑令低头看了眼封湛,复又看向祁雁知,眼神渐渐变得严肃:“夫人,就算将军有万般不是。”
“但您今日的话,着实太狠了!”
阿紫不过是说了一句祁雁知出事了。
封湛就变了脸色,不顾身上的伤,跑到了祁雁知身边。
明明他才是那个伤得最重的人。
祁雁知沉沉的盯着他:“狠。”
“谁比得过他?”
郑令怔愣的看着眼前陌生的祁雁知,几乎是被左岭推着离开。
直到临门那一脚,他都在回望祁雁知憎恨的表情。
祁雁知闭上眼,疲惫不堪。
梦中全是她穿越过来后,在原主的记忆中没看到的东西。
她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她开始看到这一切。
甚至连那一起带过
来的空间,不知道是不是都与原主有关联.....
她不喜红衣。
在穿越之前,她对红衣只是无感。
穿越之后,进入原主的身体里,她是看到红衣便害怕。
可原主嫁入战神府的那一个月内,几乎都身着红衣。
祁雁知屈膝捂着头,痛苦的呜咽了一声。
掌心落在头顶,一股暖意袭来。
祁雁知错愕的抬头,满眼的泪。
屋内不知何时,只剩下她与林末。
林末低声轻笑:“从你我七年后再见,我可终于看见你以前的影子了。”
再次出现后的祁雁知太强势了。
几乎什么都不需要别人,几乎能搞定所有的事。
连将死之人她都能拉回来。
林末惊讶欣慰的同时,还有些心疼难过。
祁雁知眼底一红。
“就那般恨他?”
她听见林末的轻声询问,下意识的低头。
意识到林末看不见,祁雁知又低声轻喃:“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杀了!”
林末隐藏在纱布内的双眸陡然间变得狠戾。
若是从前的祁雁知,根本不可能说出这些话!
祁雁知哑声:“可是末姨说他不能死....”
林末微怔,下一秒便改了口:“那便是末姨错了。”
祁雁知不解的抬头,此刻全身心的依赖,没有一丝防备。
“他不能死,是因为百姓需要他。”
“但若他是畜生,他是让你痛苦的根源。那我们纪州便可不顾南朝百姓的性命,毁了他!”
祁雁知微怔。
只听得林末极为坚定道:“纪州与你同在!”
祁雁知却皱起了眉。
原主这个傻蛋!
纪州它不香吗!?
高高在上的郡主,丑就丑点,非要入战神府遭人糟蹋!
祁雁知唾弃的同时,心脏却还是跟着原主阵痛。
那般心连心,自己都快被折磨疯了。
她到底触犯了什么系统,惹得空间那么折磨她!
莫非是自己索取过度,把空间惹急了!?
祁雁知沉思,暗骂了一声:天煞的倒霉人生!
林末没听清。
“雁儿说什么?”
祁雁知一惊。
“啊?!”
“就....纪州。”
“天...厦..的..夺目...夺目!人间!”
“太棒了!”
口不择言,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