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Chapter.73

《垂杏春淌》全本免费阅读

白雾寥寥,紫烟熏腾的梨花木架上,不见砑罗云裳。

三两声铰刀咔嚓清脆,披盖在肩背上,作底衬的白色绫布上便多了几点墨山雨丛。

窗外已近昏落,女君专注的眉眼映在泛黄的青镜中,像是一副作完的工笔画,再用木刷扫匀了一层层金粉,色泽暗雅且可观细若沙砾的光点。

过了立冬,房檐上鲜少再闻雀鸟啼鸣,院中也清净,唯有顿顿剪铰响,时时轻语声,唯有双双对镜影,灼灼她一人。

“阿凝。”

镜中没了她的身影,棠宋羽便唤了一声。本被他遮挡在身后忙活的玄凝,听见轻唤立即探出了脑袋。

“嗯,怎么了?”

他转过头,在她嘴角亲啄了一下。

“无事。”

这般黏人模样,玄凝笑弯了眼,追到他耳畔戏谑道:“看来美鲛人在水里没有唤够。”

说完,她故意用手心的发尾,从耳背一路向下滑扫。

“上岸了,还想要人伺候。”

平缓有序的呼吸不可遏制的乱了分寸,棠宋羽抓住了胸前的手,抿唇一声不吭。

天边红霞如潮水褪去,沉霭暮色淹没了窗边一隅,却掩盖不住昏黄灯火处,娇弦细语,鸣沐春风。

平岸不似水中,一声比一声无力的溃吟无处藏匿,便悉数落了明月怀,缠了满身红丝线。

桃花依旧芳菲,两岸丝柳捎了雨沫,唇山促然氤氲着湿热雾气,棠宋羽望着镜中的脸,不禁别过了湿润红眸。

一回头,便是温热明月,耐心将他眼角泪光吻去,又落了一晌柔和在唇边。

“殿下……”

“嗯?”

“殿下……不想吗?”

他是真受了刺激,说出口的话也勾的人心发颤。

犹豫了半晌,玄凝还是亲了亲他眉心,“入冬风渐寒,不及时擦干头发,会染上头风的。”

眼底一瞬失落随着转头落入了青镜中,棠宋羽垂眸淡淡道了声“嗯”,便拿起手帕擦拭着她指间。

她果断抽出了手,道:“不用麻烦,我去洗洗。”

沾水轻揉着掌心,玄凝正拿着干帕擦手,忽然听见一屏之隔的梳妆屋内,传来了几声金属锉嚓,惊得她手还未擦干,便急忙回了屋。

“你做什么?”

棠宋羽头也不回道:“太长了。”

她不舍剪短长发,便只在被烧过的发梢做修整,如今他却手贴着脖颈,将青丝乱剪。

玄凝忍着怒火,眼看他还要下手,她立即上前按住那双手,夺走了铰刀。

手心还是湿凉的,几乎是同时,棠宋羽怔惊了双瞳,猛地甩开她的手。

没有防备,他又用了全力,玄凝踉跄退了两步才稳身,刚要责问他到底回事,他却攥着一缕青丝喃喃道:“太长了擦不干……麻烦……不用麻烦。”

话语定住,他爬起来就要去触够烛台,玄凝脸色沉如乌夜,夺步上前,在那只手触碰之前拿走了烛台。

“棠宋羽。”

她想苛责的。

但是那双眼被烛光照得血丝通红,其中净是惶然。

片刻,玄凝叹气放下了烛台,连铰刀也被她藏在了盆罐中。

“算我求你,放过自己吧。”

被抱在怀中,听着耳语,棠宋羽仍仰头盯着那抹火光,甚至伸手去隔空触摸。

她发觉了动作,看也不看便顺着他的手臂向后摸索,直到触摸到掌心,双手轻扣合十。

“错不在你。”

沉默的空气被湿咸雨滴划过,肩上传来微弱的啜泣声,听得玄凝心中酸楚,不禁搂紧了人,顺着有些潮湿的发丝,一下又一下抚摸。

“你知道的,无论你如何躲我推我,我都不会离你而去。”

“为何……”

他声音很小,但在安静的连心跳都能听见的屋内,也算得上是响亮。

“为何啊……”玄凝抬眸望着窗外,昏黑之下,稀星拥月,她不觉亲啄着耳轮,低声道:“因为,我是奔你而来的。”

沃城那夜,她也说过这句话。

棠宋羽拥紧了她,像是要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倾覆。

“奔我而来……”

“嗯。”

“不会离我而去……”

“嗯。绝不离你而去。”

他越拥越紧,被挤压的胸腔连呼吸都变得艰难,随之放慢又沉重,可即便这样,棠宋羽还是不肯松开她,颇有要相拥共赴黄泉的架势。

玄凝不禁拍着他的背笑道:“谋杀姝君了。”

他这才肯卸力,趴在肩膀上涩咽道:“没有。”

夜风拂过眉眼,几声低笑荡在心间,成了眼底重燃的余温。

“殿下……”

“嗯?”

“可我想。”

“……”

莲灯的烛光盛开在青纱帐上,晕染着美人泛红的面颊。几经紧攥的绸衣变得折皱不堪,松软成一滩月光,落在乌黑秀发上。

指间穿绕着几缕发丝,分不清是谁的,温热滑落掌心,棠宋羽捂着脸小声呜咽道:“不对……”

“哪里不对?”

“我想的不是这样……”

“哦?”玄凝扬起了眉眼,“那你想的是什么?”

指缝里窥见的画面过于红脸赤耳,棠宋羽慌忙躲开了她目光,望着帐外灯火抿唇道:“我、我想的是侍奉殿下……”

“噢,忘了说,玄家祖训规定,君子娶亲当证己律,守得半月孤身,以示心定不移。”

“可是你都……碰我了。”棠宋羽小声嘀咕道。

“它只要求君子守身,没说不可以碰别人身子呐。”

“……”

那她也早已……

美人眸眼含怨斜睨了过来,满脸娇嗔看着怪让人心怜。玄凝不禁撩开了垂落在眼前的发丝,低笑着亲了亲。

“心急什么,成亲之后,自会让你侍奉到身累难消。”

指间重归眼帘,半晌青纱对弦吟,金风玉露时,握在手心的白玉,被无意识放在唇边以塞温吐。

见他抿着自己的长命石,玄凝不禁抬手勾出了白玉,俯身用温唇送堵。

正半阖着的眼帘突然睁开,棠宋羽想要推开她,却被按在床边难以动弹。

“唔……嗯!”

一声娇咽,玄凝笑着松开了他。

“你……”棠宋羽羞忿地捂着嘴,耸起的喉间滑了又滑,眉心松了又皱,偏她像没事人一样舔了舔嘴巴,起身下床。

“明日早膳后,成衣匠会来给你量尺寸,到时我也在。”

棠宋羽以为她这就要走,不顾绸衣半褪,起身便跟了上去。

“殿下……”

听到身后急促脚步,玄凝面不改色地倒着温茶,转身轻抿笑眼,将茶杯递了过去。

“漱口。”

“……”

棠宋羽红着脸,漱都未漱便急匆匆喝完,却见面前女君正端着杯子,倚在桌案前,嘴角轻勾,用玩味的目光打量着他上下。

“你这是要……以色引诱本君留宿?”

他默默低下头,看着自己露出的腰腹,自觉转过身将衣带重系。

身后忽然有手揽过他的腰,抱起来便往床边去。

“那我便勉为其难陪君夫一晚。”

她吹灭了半边莲灯,将人放进帐中。又一阵窸窣声,棠宋羽还没看清,她便跟兔子一样跳了上来,俯身在他额头上随便亲了亲。

“睡觉。”

好霸道的命令。

许是怕压倒背上的伤,她侧身睡在了外面,清明的目光随着闭眼便消失不见。棠宋羽丝毫没有困意,不禁朝她身边挪了挪,轻声问道:“殿下?”

“嗯。”

“那天之后……陛下有没有难为你或庄主?”

“谈不上为难。”

阖上的眼眸慢慢睁开,玄凝望着他关切眼神,忍不住上手摸着他脸上正在好转的伤疤。

“天子行权衡道,后庄藏童一案,首辅虽遭弹劾,却也只是停职一月。可惜了玄玮这枚棋,落得个革职入狱,不过也算是她罪有应得。”

“玄玮?”

“是当年负责审你案子的那位衙官。”

棠宋羽皱了皱眉,沉敛了神色,“后庄一事,她也涉及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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