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仙中景

她突然明白为何就为了一座山上的景色,岑见这个不为人知的主人,就能被那些被拒之门外的客人如此嫉恨。

这样的景色只被一人独占着,旁人连窥看都难以窥看一眼,换做是她也会对岑侯生出两分羨艳嫉妒来。

“我都有些想象不出被称为一绝的夕阳景色该是如何的了。”

林眉长叹一声,将胸中浊气尽数吐了出来,只觉得呼吸之间是灵气充盈,才能配得上这里的仙气淼淼。

但这里都还不是人间仙境,也不是三十三重天的玉宇琼楼。

她坐着飞机飞在云层之上时,都没有此时感觉的手可攀天托云来,若是将那云酿成一壶酒,想来那些仙人长梦千年也不过是因为饮了一口那酒罢了。

“继续往上去吧,想不出来本王就陪着你去看上一看。”

君留山也有许久没有到这里来了,陪着她静静站了一会才牵着她继续往上走。

不是在别处见不到殊丽非常的夕阳晚霞,大漠没有被风沙遮蔽之前那样的孤日长落火烧千里也是难言的盛景。

但只有在这里,才能让人静下心来,连呼吸都和天地融为一体的,去看赏那样一份景色。

鹿还山形如伏跪之鹿回首望东,呦悠峰是鹿还山的鹿角,一座斜峰在半路又伸出去一块悬崖,远远望去便如鹿角。

身在山中不识山,走在峰上往上攀登,峰上草木渐渐被石地细草替代,但在石缝之间又有野花细碎,松柏破石而生,挺拔若锋。

借着一颗斜松攀上一块巨石,林眉背倚在石壁上极目远望,云海松软地堆在山头懒洋洋地翻着身,看得爬山的人也想要跟着倒下去好好躺上一躺。

要说林眉对于现在的生活什么最不满意,那就是没有一张舒适柔软的床了。

君留山在巨石下仰着头看她,林眉又安慰自己,算了,被子和床都能凑合,随手一抓能抓到这么一个人,也算值了。

“王爷,离上面还有多远?”

“已经走到一半了。”

“可是晚霞已经出来了。”

林眉提着裙子在巨石的边缘坐下,低眼笑着向巨石下的人伸出了手。

“王爷要来和我一起看看吗?”

君留山回头看了一眼,卧鹿驮着金乌,赤红色的焰火在周围燃起,像是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苍穹要为它搭上云被伴它安眠。

但是或许是觉得白色太过单调了,于是各种各样的色彩染在了那张柔软的被子上,天地都为它安静下来,轻哼起了来自远古的曲调。

舒臂向上握住了那只温软素手,君留山跃上巨石和人并肩坐下,望向天边的眼中也被色彩沾满,心却全是握在手中的那份温柔。

金乌沉睡得很快,静谧的深蓝熄灭了过于亮眼的灯火,让更害羞的月亮能安心探出头来。

朝夕易逝,只在朝夕出现的瑰丽景色更如昙花,夜间的晚风倒是真切地吹了起来,吹得人也要飘摇直上九万里了。

君留山抬手将吹来的半片不知怎么提前从枝头落下的翠叶接下,林眉从髻上取下了那一朵花,送还给丢了叶子的晚风。

“走吧,早些上去,明日还能起来看一看朝阳。”

林眉从巨石上一撑而下,君留山也踏风落在她的身边,两人继续向着峰顶慢悠悠地走去。

摄政王出现了半日又消失不见,琼林宴上也不见踪影,找了大半圈谁也不知道这位究竟又跑到哪里去了。

去王府问人也不在,倒是那位不为人熟悉的东盛侯笑吟吟出来将上门拜访的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接了进去。

琼林宴那边开得热闹,君后辛本也年轻,和这些士子相比起来不少人的年纪比他还要大,得了谢长庸献上的花,又将一杯杯的酒满饮而下,便也都放开了。

击鼓传花、投壶飞令还是斯文的,抢了乐师手中的乐器来自己随性奏上一曲,旁边还有人清啸相和,高歌同应,这也能算是名士风雅。

只是那边下水捉鱼的,非要将假山举起来的,还有那个抱着花盆絮絮叨叨不停,直喊娘子的,都是怎么回事?

君后辛用热布巾盖在脸上搓了两下,对着下面的人群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陛下?”

冯喜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都不敢往下面看了,那边水里的还是金科状元柳丹卿柳公子。

“……没事,先把人给朕捞起来,别在下面泡得寒气入了体。”

君后辛捏了捏鼻梁,他有些喝多了的眩晕,丢开布巾往后靠去,将圆领上面的衣扣解开,松开了领口。

“都看着一点不要伤着了,朕也不想明天起来就听见说新进的进士因病因伤躺倒了大半。”

“酒也别上了,去找点热的吃食来。”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冯喜忙不迭地去叫了人来把事情一条条分了下去,特别是重点关护了一下水里泡着的状元郎,直接叫了四个人过去打捞。

这样的景象在琼林宴上是从未遇见过的,往年谁敢这么御前失仪?往上数到科举刚定的时候,也没有敢这么干的,都是对名声和仪态小心了再小心,生怕丢了刚到手的功名。

那位柳三元当真是不同凡响的人物,一榜的人都被他给带歪了。

冯喜暗暗嘬着牙花子,又弓身回了君后辛身边,为皇帝揉着额角缓解不适。

柳丹卿被捞上来的时候还当真顺手抱上来了一尾锦鲤,双眼发直坐在花中的探花郎突然一手指他,愣愣念了一声“鲤鱼跃龙门”,念完就双眼一闭栽倒在花上,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怎么被逗乐了,绯袍湿透了头发也散乱着黏在脸上颈边的状元郎,突然仰倒下去,拍地纵声大笑了起来。

榜眼倒是还没有醉,他近乎无措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乱象,坐在席上坐立不安,倒不如喝醉了痛快。

“行了,今日就到这里了吧,都回去好生歇个晚上。”

君后辛按着冯喜的手臂站了起来,晃了晃头把眼前的花色晃掉,看着地面试探着迈出了一步。

“恭送陛下。”

还半醒的士子陆续依着本能行了礼,等他们脑子转过来后君后辛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

宫灯点起挂在了花间,冯喜生怕手上扶着的祖宗摔了,大半个身子都在撑着皇帝,随时准备着给陛下当肉垫。

这里是太和苑,占据了皇宫后一大片的林地,不在皇城之内,但穿过直武门就能回到宫内,只是离皇帝的寝宫还有一大段距离。

扶着君后辛上了御辇,冯喜都折腾出了一身的汗来,拭去额角的汗珠一甩拂尘,他重新挺直腰板看了眼垂首恭立的内侍们。

“起驾,回宫。”

御辇晃晃悠悠地行过宫道,君后辛在上面几乎被晃得晕睡过去,回了他自己的奉定宫还没缓过神来,下了辇都像踩不到实地,半天没有迈出去一步。

林善一边放着袖子一边从前殿后转了出来,上来和冯喜一人扶住了一边,托着君后辛往寝殿走去。

“醒酒汤已经备下了,之前王府的暗卫来了一趟向陛下递了一个折子,陛下要现在看吗?”

“先把醒酒汤端上来。”

在跨进门槛之前,想起了冬奴还睡在里面,他这一身酒气进去定然是要把孩子给吓着的,君后辛站着迟缓地想了想,又转向了偏殿。

扶着人在偏殿的椅子坐下,林善去将醒酒汤和折子一起取了过来。

冯喜给皇帝宽了衣,君后辛总算觉得松快点了也清醒了两分,一边喝着汤一边将折子拿起来看了看。

看到一半那双本就因为醉酒而微蹙的眉已经纠结到了一起,空碗被随手放到桌上,将折子凑近灯台从头再看一遍,君后辛抿唇不语,眼中的醉意全散了去。

折子上说,九蛮的国书正在送来的路上,是顾明珏以蛮皇的名义所写,不出意料蛮皇很快就要换个人来做了。

君后辛撑住头,合上折子在桌沿上敲了敲,许久才叫了林善一声。

“还有其他的话吗?王叔如今在何处?”

“暗卫来没有再说其他,王爷据说去了城外的鹿还山上,要在上面住一阵子。”

“朕知道了。”

君后辛将折子丢给林善拿去烧掉,闭上眼揉了一会额头还是摆手让冯喜去取纸笔来。

送往大岳的国书是顾明珏亲笔所书,落的却是蛮皇的玉玺,对于他走进御书房将玉玺随意取用的事宫中没有一个人敢多一句嘴。

“如今国事尽归于大皇子之手,玉玺本也就该为大皇子所掌。”

连蛮皇身边的大内官都是如此说的,其余的内官更是只有奉承应和的理。

蛮皇已经许久没有在人前露过面了,蛮皇的寝宫虽说没有被封禁起来,但进出那里的人越来越少,唯有太医一天三次地往里面跑,就算不看其他,蛮皇的身子也是不行了。

在将军府养闲了半年的顾明珏如今已经在皇座之下摆了一把椅子,想就往上面坐坐,不想的时候任凭百官在早朝上吵翻了天他也不会出现一片衣角。

宋唯严在城外的军营待了几天后重回朝堂,入殿也不解剑,就这么一手按剑地往武将首列一战,文臣争论政务的声音都要小上一阶,各部天官说一句话前都要往那边看上一眼。

如今朝堂说是顾明珏的一言堂也不为过,蛮皇今日想要将朝中重臣并四个皇子召到榻前,动身之前,所有人也都是先去看顾明珏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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