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相见

被宋唯严留守关城的副将站在城头之上,双手紧握按在城头,遥遥望着西夷的大军从城池中退出,队列整齐地退去,半晌打断了众人有些无措的追问。

“都给本将死守在城中,无令不得擅动,更不许去追击!”

“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将拿你们是问!”

其余的人闭了嘴,副将自己心中也没有多少底,但这是宋唯严离开之前叮嘱的,他不敢违背宋唯严的意思,当然不敢让这些人追出去了。

现在九蛮会是个什么情形不好说,他们这些跟随宋唯严起家的将领多是寒门出身,若是宋唯严跟着那位主子倒了,新上位的人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留在边关就是那位主子的力量,这个时候不可有损。

“给京中传信,就说西夷退兵。”

西夷退了兵,边军也就腾出了手来,随时能够入京勤王。

若是有人当真不信邪要在这时贸然动手,只要顾明珏留得一命逃出京都,那些人就不能活了。

“之后随时警惕京都动向,若遇京都封城等重大之事,飞马来报。”

“是。”

事情安排了下去,其余的将领才算是定下了心来,但听闻他这般的吩咐,又是心中打鼓。

“将军,京中,是要生变了吗?”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要是还想有个前程,就不要质疑宋将军,本将言尽于此。”

这些将领面面相觑,又齐齐点了头。

他们对顾明珏没有多少心思,毕竟这位常年身处大岳,在九蛮之中险些就要没人记得了。

但他一回来就表现得分外的强横,而且宋唯严也突然唯他命令是从,后续的发展更是让人万万想不到,一路走到现在,他们这些不在京都的人,说起来都还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

废太子身亡,蛮皇和皇后相继病重被软禁在宫中,其余三位皇子也一同被囚,做出这些事情的是一个早就被九蛮丢弃的质子。

要不是宋唯严是他们的将军,且严令他们必须奉顾明珏为主,他们这些人恐怕就要置身事外,一直到事情尘埃落定了才会向新君献忠。

但话又说了回来,如果不是宋唯严,那位皇长子殿下,恐怕也做不到如今的地步。

不管怎么说,现在西夷退了兵,他们也要时刻准备着,听从军令彻底投入这一次的皇权争夺之中。

“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愿将军行至最后,也能不悔吧。”

副将在所有人都离开了后,望着远方喃喃出声。

……

君留山他们在这边生了变动的时候,也往这一边而来了。

后世对三国在之后的结盟众说纷纭,许多人都不明白君留山为何要与九蛮、西夷结盟,就为了对付突厥吗?

但当时的大岳是天墨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君留山更是大岳的战神,凭大岳一己之力完全能够力压三国,为了对付区区一个突厥,何必如此。

而九蛮、西夷会同意结盟也是奇哉怪也,在突厥灭亡之后,三国转头就打在了一处,完全看不出之前结盟的样子。

甚至还有人笑称,或许就是突厥实在太招人恨了吧,生生让其余堪称死敌的三国,为了弄死他们联合在了一起。

当初究竟如何,在后世依然不可追说,但对于现在的这些人来说,他们是明确知道自己的目标的。

尹先白一人单骑走得比他们都要快,等到林眉他们才行至半路,他已经到了那个城池的边缘,但他在外徘徊三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见钟苍。

他发现了钟苍身边奇怪的人,那些人发没发现他,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钟苍在他们之中举步维艰。

说实话,尹先白这么大一个人,又不是君留山他们那一行那样的高手,也不像林眉和薛净悟,还有暗卫那般善于隐藏身形,几乎是他到达这边的第一天,就有人发现了他。

五公子是自己一个人一时兴起出来的,但在他出来之后,后续又有了许多的死士和护卫随之而来,将这座城池里里外外都占据了,让他们的主子能在这座城中肆意而为。

这样一群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鬼鬼祟祟在外窥探他们主子的人。

钟苍这两天出门被人直勾勾地盯着后背,自然也发现了有人在,再听护卫给五公子一转述就猜出了是谁,感觉十分头疼。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就有能力,让人就算没有见到他,也能像被他在耳边念了百八十遍经一样头疼。

尹先白虽说是藏着的,但做的事完全是巴不得人发现他,让他好早点顺理成章地现身挤到钟苍的身边,护持他一二。

五公子和钟苍相处得越发随意,对于尹先白,他还在下棋的时候饶有兴致地问过钟苍。

“钟兄那位友人,为何不来见钟兄,反而在城外徘徊,又只在暗中窥探?”

“……五公子见笑了,尹道长年岁轻些,为人跳脱,想来是不知钟某此时身边的深浅,不敢贸然前来。”

钟苍放下棋子揉了揉额角,实在不是很想提他,更不明白他怎么就会突然到这边来了,要是人出了事情,让他拿什么去与左道长交代?

“他同钟某亲近,当初引江湖中人攻打焚仙门,他在其中也是出了力的,想来是在钟某出事时候也被人认定为了钟某同谋,不得已一路逃了过来。”

“如此,某倒有些好奇,他是什么时候跟着过来的?”

五公子这局棋已经快赢了,但他故意落错了一子,钟苍却依旧只往着原定的位置下,半点没有想着从那处破局。

“尹道长虽说看着跳脱了些,但毕竟是降真观的首席,日后的观主,精通卜算之道,想来要追查钟某一人的行踪,并不算难。”

“他这人在山上长大,又自幼修道,行事思维都与常人不同,虽说是被追赶,但依钟某对尹道长的了解,更像是觉得那边没了意思,干脆就跑了。”

这句近乎玩笑的话,五公子笑了一笑,也未说信与不信,只低声感慨了一句。

“钟兄同这位尹道长的关系,倒是不错。”

“钟某在江湖这些年间,一直以来未曾有片刻轻松,只有这些半身在方外的人,还能说上几句话了。”

钟苍并不遮掩,当年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这些人已经不知将他的事情查清了多少,今日若是再多加遮掩,才会引来怀疑。

他知道,这些人对他的了解,又是否包括了有关两卫的事,依着那日这人诱哄他时所言……

钟苍心中思量,手下弃棋认了输,五公子一颗颗将棋子分拣回棋篓之中。

“钟兄这般同我说,是想让我将这位尹道长一并带回去了?”

“是,终归是我连累了他,不好叫他就真的在外受这些苦。”

他看不见对面的五公子是怎么神色莫名地看着棋盘的,但对面的人没有一口将他回绝了,他又觉得此事或许当真有些希望。

尹先白会来,他事前没有接到任何的消息,当真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知道在之前自己这边的暗卫就被悉数撤了回去,现今才觉得这样还是有些不妥。

他往那边传递消息倒是可以想尽法子,但摄政王他们想要给他递消息,就有些太过艰难了。

“明日,请那位尹道长,前来一见吧。”

五公子最终不辨喜怒地说了这么一句,钟苍隐隐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两分的不悦,却也只做不知。

和五公子这样的人打交道,最为忌讳的就是将人看得太清。

……

尹先白顶着风沙蹲在一间废弃的小院的水井旁,他的马在他的身边埋头喝水,对于现在只能蹭在这种地方风餐露宿的主人,没有半点同情心。

尹先白本人沉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要不要弄死他家这匹马,好给自己添点肉吃。

在他快要恶从胆边生,狠下毒手的时候,有人站在院外淡淡叫了他一声:“尹道长。”

尹先白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半破的木门之后,钟苍的身影静静立在那里,袖手“望”着他的方向。

“钟阁主!”

他欢喜地跳了起来,跑过去一边同他开门一边抱怨:“钟阁主怎么现在才过来找我,西域这边可真不是人呆的,我在这院子人都快被风沙埋了,你再晚来一步,大概就是给我收尸了……”

钟苍没有说话,由着他在那里有的没的一通念叨,尹先白等把门开了,才发现他的身边还有一人站着。

他一下停住了话头,默默看着那个人,瞳孔不易察觉地骤然一缩,舌头像是突然就被人打了结,嘴唇张合了几次,再说不出话来。

那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只感觉像是被谁拿剑插进了心口,砍进了脖子,连申辩一句的机会都不会有,人就快要没气了。

钟苍微微侧耳,突然向前走了一步。

“尹道长,这位是钟某在此地结识的一位公子,尹道长且称五公子便是。”

“道长安好,在下这些时日与钟兄已成交情莫逆,尹道长既是钟兄之友,也当为在下之友。”

“啊,好说好说,钟阁主难得有一知交,想必阁下必有过人之处了,在下之后还要多请五公子指点才是。”

尹先白会看人脸色,一个照面在那位“五公子”没有多加掩饰的情况下,他更能看出这位必然不是常人,但有钟苍在,这人也暂时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来。

他把视线在两人之中转了一圈,已然察觉出情况有些不对劲了,这样大的事,钟苍之前竟然都不曾同他们提及,要不是他这一次过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样的乱子。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尹道长也一路辛苦了,不如先去客栈梳洗打理一番,再来叙话。”

“好好好,贫道实在已经要受不住了,今日就算阁主不来,贫道也要忍不住去寻阁主了,这一身怕是都兜了三斤的风沙,换了贫道三斤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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