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敛背着药箱,与章放并肩走在回他们两人居所的路。
夕阳暖融融的,在章敛俊逸的脸庞上洒着橙红的余晖,给他镶了一圈碎茸般的金边。他开口淡然,就像平日里两人吃饭,谈论着日常琐事一般无二:
“阿放,我申请了出谷,做了假身份。为了安全,以后除通过联络人,我不会再轻易与谷里来往。”
一时没领会章敛在说什么,章放愣住。很快他如梦初醒,顾不得周围这些讨厌的苍蝇,道:“你一个人?我要同去。”
章敛停住脚步,看向流露出张皇的章放,温和但坚决道:“我一个人去,你不要跟来。你如要出去,就自去找谷主和军需官讨任务吧。”
章放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他望着继续往前走了的章敛,喃喃道:“我不同去,谁照顾你?”
章敛却回过头,在夕阳的逆光中朝他笑道:
“阿放。我一介正值壮年的男子,无非就是有点不碍事的病根,有手有脚有力气,比大部分常人不是好得多了?哪里就需要你天天贴身照顾?你被困在过去了,阿放。我不离开,你永远走不出来。”
章敛的眼眸平静如湖,却像是洞悉了一切。他只是没有说明白。
在这样的目光中,章放觉得自己所有的龌龊心思都无所遁形。他舔了舔嘴唇,像荒漠中干渴已久的人,看见了一片近在咫尺却宛如海市蜃楼的绿洲。
“章敛,你是不是猜疑我对你的……心思。”
章敛不说话,望着他。
“你想要我把话说明白么?”章放说。
“我都已经猜出来,你又何必再说。”章敛摇头,转身一个人头前走了,没有像往常一样等着章放,与他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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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敛走时和章放说:“你什么时候不想着这事了,你就来找我。我们继续师兄弟相称,我依然是你在世上最亲的人。”
章放满脸煞气,却动了动嘴唇,没有口出恶语。
他有什么立场去要求章敛给他回应么?
从前那么多年,他都好好地掩饰住了。曾经,他以为他永远也得不到,但亦永远不会失去他。
可师父的事,让章敛不得已面对了这种不堪的处境,也让章放这种阴暗不得见光的心思,像照镜子一样,看见了章敛可能会有的反应。
章放本来准备,就这样相依为命吧。把自己潮湿的、苦涩的、酸楚的心思,就不用在意到底是什么,就这样过下去。
可是章敛为什么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还非要他面对?
章放恨恨地想。你面对不了,就强迫我面对。到底是怀有妄想的我不对。你一定这么觉得。
“章敛,我对你就是那种感情,你愿意面对也好,不愿意面对也罢。我是不会改变心意的。你要我承认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我做不到,师兄。你不知道时我还能骗自己,你如今知道了,我是不可能再愿意继续自欺欺人了。”
他想到此处,陡然从求不得的纠结怨思中生出一腔孤勇,将什么都说了。
“你要是不愿意,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你拒绝,你不喜欢我?我绝不纠缠。你才是逃避的胆小鬼,你知道吗,章敛?”
章敛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了。
他以为他的远离,能让章放摆脱这种痛苦的境况。他以为,时间可以治愈所有的伤痕,何况创口还不算深。他没有想到,他如此做好了决定,反而让章放什么也顾不得了,什么都血淋淋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