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所以年前,所有人放松警惕的这段时间,便是他最容易动手的时间。肖策让白米众内发生异动,吸引走元里和兵力,趁机逃走引发大火,并烧了香皂坊带走价值万千会造香皂的匠人。等元里发现他逃走之后,也无法派出兵力阻拦他,因为此刻最重要的是灭火。天干气躁,楚王府若是灭不了火,甚至可能烧完一整条街。所以肖策可以堂而皇之地逃走。元里还是小看了他。火光下,还未立冠的少年郎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烈火在他脸庞上打下明明暗暗的影子。他以为弄断了肖策的一双腿,只要肖策以后安静地躺在床上,他就可以放肖策一条生路。可他忘了,人心不可测。肖策并不甘心就这么躺在床上度过下半生。元里想起了刘骥辛曾经跟他说过的话,让他杀了肖策。他在心中想。我错了吗?是因为我没有提前杀死他,所以导致了这一场灾难吗?元里沉默地站着。火星子飞到了他的手上,带来了一触即离几乎没有任何感觉的炙热痛感。许多人将元里护在身后,惶恐大火波及了元里。元里抬眸,看着剧烈燃烧着的火苗。他想,我没有错。我并不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听刘骥辛的话杀死他。我只是后悔为什么在察觉他的危险后,只是弄断了他的双腿,而不是杀了他。明明。明明如果我想的话,有许多种不露声色就能杀了他的办法。元里闭了闭眼。呼吸有些急促,难闻的焦味充斥在他的鼻端。楚王府外面,许多百姓也被大火吸引了出来。因为元里先前所做的杀猪和剿匪一事,他们对元里很是爱戴。瞧见如此大火之后也连忙端出家中仅存的木桶木盆,急匆匆地赶过来一起灭火。曾经有幸和元里说过话的百姓们大着胆子安慰道:“刺史大人,咱们帮你一起灭火,很快就能灭下去了!”看着刺史大人年轻到有些像家中子侄辈的模样,其他百姓也连忙插话,“对对对,已经灭了不少了。”“刺史大人别担心!”刘骥辛也害怕元里此刻的一言不发,他轻声道:“主公,这错不在你。”元里终于动了,他一言不发地上前,拿起一个木桶灌水往大火上浇去。嘈杂的声响下,元里表现得很冷静。是啊,这错不在他。仁慈并没有错。但错就错在,不应该对祸患而仁慈。被火烧的王府、香皂坊,逃跑的匠人和白米众中被砸死的几十个人,处死的几十个人。本来可以没有这件事。可过多的仁慈,便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元里抓紧了木桶,眼神幽幽。他好像又想明白一些事了。*蓟县外。楚贺潮带着几百士兵正往蓟县赶去。天色已然暗下。在路上,他们遇见了同样行色匆匆的一批人。楚贺潮余光随意看了这行人一眼。这行人乘坐了四辆马车,护卫骑马护在马匹周围。护卫脸上的神色警惕慌张,瞧见楚贺潮众人之后更是立刻低下了头。马车各个被捂得严严实实,当马车从楚贺潮身边经过时,楚贺潮闻到了淡淡的药味和一股子不算轻的焦味。他不怎么在意地收回了眼睛,漫不经心地驾马而去。护在马车旁的护卫李岩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额角已经流下了冷汗。正在此时,楚贺潮却突然勒住马回身看着他们,冷声道:“停下。”李岩心中猛地一跳,和马车一起停了下来。楚贺潮牵着马再次走到了马车旁,马蹄声让车内的人惴惴不安。忽然,头一辆马车里探出了个人。此人胡子拉碴,面容精瘦却憔悴,看着一副重病未愈的模样,“敢问大人有何事?”楚贺潮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人,“你们是从蓟县出来的?”肖策面无异色,“是。”“这么晚了,城门都应当封了,”楚贺潮淡淡道,“你们是怎么出来的。”肖策背后升起了冷汗。他不认识楚贺潮,但看清了楚贺潮的威势和身后的士卒,笃定这是和楚王府有关的人。他千辛万苦做到这个地步,自然不能被抓回去。所幸肖策早已有了对策,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恭敬地令人交给楚贺潮,“大人,小人乃是幽州刺史大人之友詹少宁詹大人的部下,此番出城正是得了詹大人的指使,去办一些急事。”楚贺潮接过书信,带着黑皮手套的手随意将书信甩开看了两眼,看完后就笑了,“詹少宁怕是没人可用了,才让你一个腿断了的人出去办事?”肖策一愣,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自己断腿的事,警惕更深,更加不敢小觑此人,自谦道:“小人腿虽断,但手却未残,脑子也算是好用,自当不能只吃饭不干活。”楚贺潮随手将信还给了他,“行了,我知道了。”看样子是不怀疑了,肖策松了一口气,等楚贺潮走了之后便将帘子落下,他在马车中擦了擦头上的汗,心中开始庆幸时,却忽然听到楚贺潮凉凉地道:“来人。”肖策心中一跳。下一刻便听到那位将领道:“把他们绑了。”一直安静的另外几辆马车顿时传来了哭嚎求饶的声音。楚贺潮嗤笑一声,驾马缓缓走到最前方。真当老子是傻子?第54章 楚贺潮知道詹少宁的本事有多大,他是不相信詹少宁有什么大事能急到年前让一个断腿了的人带着四辆马车诸多护卫神色匆匆地离开。就算再急,依元里的性子,也不会让他们连夜就走。楚贺潮听着哭喊求饶声极为不耐,神色更是冰冷,“堵住他们的嘴。”片刻后,嘈杂声便没了。人马渐渐接近蓟县,一入蓟县,守城的士卒便立刻派人去通知了楚王府。元里得知楚贺潮回来时,已经带着人将王府后院的火给灭了。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王府,整个楚王府已经被烧完了大半,高大房屋倒塌,焦味冲鼻,断壁残垣,满目疮痍。黑灰飘出去了方圆一里,在雪地上覆盖了灰蒙蒙一层。这可怎么办,这可是楚贺潮的王府。元里苦笑,楚贺潮瞧见了必定要大怒。是他对不起楚贺潮。说好的为他平定后方,结果毁了人家的半个王府,元里要和他好好道歉。但在楚贺潮过来之前,元里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元里谢过前来救火的百姓,又让百姓和士兵赶紧回去避风寒。救火的士兵和百姓很是狼狈,要么是衣衫被烧了一半,要么身上湿了大半。不少人为了救火受了伤,双手臂膀不止有烫伤烧伤,还有一次次提水的冻伤。冬天的水结着冰渣子,摸起来跟刀刺的一般喇手,一次次碰水救火,怎么能不冻伤?元里就看到不少人的双手已经冻肿长出冻疮了,包括他自己的手,也已经青紫僵硬,隐隐有些发肿刺痛。百姓们没有想到刺史大人会和他们道谢,一时间很是受宠若惊。身上的疲惫寒冷和伤口的不适好像一瞬间减轻了许多,连忙摆手说着不敢,但心里却美滋滋。他们都没多待,三三两两又赶回了自己的家中。还有不少百姓心里难受,后悔自己的动作太不小心。衣服湿了倒是没什么,但衣服被烧了,他们可就没衣服穿了。元里交代林田道:“稍后让厨房准备姜汤送给这些百姓和士兵,也让疾医带着草药去给他们看一看,不止要防止他们得风寒,也要注意他们的冻伤和烫伤。药材都在仓房之中,让疾医自己去拿吧。还有布匹,去看看谁的衣物坏了,给他们补上一身新衣。”林田应是,匆匆而去。元里深呼吸一口气,带着剩下的人快步赶到了府门前,远远看着楚贺潮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往这边走来。以往面对楚贺潮时,元里还能摆起长嫂之态。只是现在,他却没什么脸去见楚贺潮。楚王府烧得太厉害,暂且没法住人了,他们之后只能去庄园中落脚了。元里想了许多,甚至想了楚贺潮的反应。他心中头一次有些局促,等到楚贺潮的马匹刚刚停稳时,他便道:“将军,我……”楚贺潮看向他的一瞬间,心中火气腾地烧起,脸色陡然沉如水。他从马上翻身而下,大步走到元里面前,“你是怎么回事?”果然生气了。元里歉疚地想,他自责无比,“将军,因为我看管不严,府里着了火,最终烧了半个王府,我会尽快找人修缮府邸,但如今天寒地冻,只怕要等年后天暖才能开始修缮……是我对不住你。”“我是在问你,”楚贺潮额角的青筋突起,声音强压着怒火,低呵道,“谁他娘的问你王府了?!”元里惊讶地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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