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悯猛然用力,挣脱了两边压着自己的衙役,看着捏着玉佩不放的县太爷。
“乡亲们,在这里!”
有他一声招呼,不多时,小院外面,堵了一大群百姓。
“姑娘,放心,”郑悯安慰不作声的陆念,“你在堂上仗义执言,晚上便不能让你被这狗官欺负了去!”
陆念张了张嘴,她想说这九州大陆还没人能欺负到她头上。
话到了嘴边,又掉了个方向。
“你想不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陆念问道。
郑悯怔愣了片刻,他当然想要知道,毕竟现在嫌疑在他的母亲身上。
虽然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瞧着也就十五六岁,但是他就是想要相信她有办法。
“愿闻其详。”
外面堵着的百姓也跟着起哄,“小姑娘,你要是知道这郑家老二是怎么死的,就赶紧说吧!”
“是啊,郑家娘子一辈子也是个老实人,一直关在牢里不是个事儿!”
陆念示意大家不要喧哗,而后,轻轻咳了一声。
“你可别说晚上还要休息。”
她没头没尾的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在场众人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没人知道她在和谁说话,面面相觑。
只有握着玉佩的县太爷脸色一白,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玉佩。
那块玉佩,在陆念说话的时候,霎时间变得冰冷刺骨。
一缕青烟自玉佩中飘出,衙役手中的火把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要熄灭了,四周突然暗了,火把的暖光消失,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几支火把又猛然燃起。
不过,这次燃起的火光是幽幽的荧绿色。
不知何时,小院中起了浓雾,影影绰绰之间,县太爷眼前突然多了一个身影。
他的眼睛瞪得通圆。
他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赫然就是已经躺在义庄中的郑二!
“老爷,郑二死得好冤啊!”
被毒死的郑二翻着一双白色眼球,眼角留下两行血泪,朝县太爷伸出了一双手。
“还我的命!”
“扑通——”
县太爷腿脚发软,一下跌坐在地上,瞪着地,连连后挪。
“不是我,是你哥郑大,他看中了你分得的那半幅宅院和田地,你要命就找他去,别来找本官!”
“你帮他……”
郑二越靠越近。
“我就收他二十两银子而已,大不了这银子不要了,本官把这银子都给你……”
县太爷惊惶地后退,直到后背抵在石柱上,退无可退。
“啪啪——”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传入耳中,震得县太爷发晕的脑袋清明了不少。
甩甩头,再看向四周。
薄雾竟然早已经散去,外面的百姓正静悄悄地看着他,甚至,就连他的手下衙役也在看他。
“爹?”郑悯看着那个枯瘦的男子,抖着唇,喊道。
可随后,那枯瘦的男子转过身,抬手。
郑悯这才发觉不对,他爹的手干多了农活,不是这样白皙纤细……
这赫然就是一双女子的手!
他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爹”抬手,高举齐眉挡住脸,而后,周身的粗布衣裳幻化成了一袭精致的鲜红衣裙。
“小郎君,叫谁爹呢?”
月季娇滴滴地笑着,挡在宽大衣袖后的红色眼眸,瞥向主屋的方向。
若是那只黄皮子没有算错,那里面才是你未来的爹!
郑悯呆滞了,他儿时见过黄仙显圣,现在竟然还能看到红衣女鬼现身……
“月季,你把人给吓坏了啦!”陆念上前拉着月季的衣袖晃荡。
“知道了,那就是没奴家什么事了,”月季娇笑着,化作一道青烟,径直进了那枚玉佩。
县太爷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中的玉佩给远远地扔了出去。
可是,玉佩没有落地,而是飘忽忽地往主屋里去。
“逆贼!”县太爷想到自己刚刚把不该说的话全说了,眼里厉光毕现,是他们逼他的,他只是想要捞一些银钱而已!
“还愣着做什么!”
“给本官把这些会施展妖法的逆贼都拿下!”
然而这次,他的师爷缩着脖子不说话,悄悄地想要离开,而他带来的衙役,只是冷眼瞧着他,没有任何的动作。
“好啊,你们连本官的命令都不听了吗?”县太爷心头冒出了虚汗,“本官就和你们明着说,今日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别忘了,摄政王近日在我们郡!”
“若是让他知道了,你们的差服都别想再穿了!”
县太爷急得跳脚。
“呵……”
蓦然,主屋内传出了男人轻笑,带了些喑哑。
隐隐的,似乎还有女子的说话声,刚刚说出几个字,后续就落了个含糊不清。
像是被人堵在了口中。
陆念抬头望天,叹了声气,她其实一点都不想陪着父王和母妃四处游山玩水。
“是逆贼!”县太爷抢先给主屋里的人定了性,一把抽出身边衙役的佩刀,当第一个杀进屋的人。
然而,他刚刚进了主屋,身形就此顿住,举着刀的手顿在半空中,而后,缓缓后退。
院中衙役手中的火把早已经熄灭。
借着月色,郑悯看到不可一世的县太爷退出了主屋,手中的刀“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踩着县太爷的身影出来了一只着了黑靴的脚,而后,是一袭裹了纯白袍子的颀长身影。
月色倾泻在他披散在身后的银发上,光华如洗。
容珺幽黑的眸子睨着面前两股战战的县太爷,居高临下:
“本王怎么不知道自己几时成了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