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跪着的百姓纷纷抬眼,目送着那袭红袍策马而去。
一身红袍,墨发束起的阴柔男子,手中拎着一个身着东启官袍的文弱书生模样的人。
容珺说要带御医一起去,他说到做到,话刚刚出口就出手成爪,凭着过人的内力从带着的人马中抓出来了一个御医。
“我出卖了李娘子他们,可千万别出事啊。”刚刚颤巍巍举手的那个男子双手合十,祈祷。
“应该不会,这不是听说有孕妇临盆,还带着御医去了么?”
“瞎说什么,那都是装的,你们是没有听说,东启摄政王残暴的名头,他这一路打过来可是杀战俘的,逮一个杀一个,无一幸免。”
“你也说了只杀战俘,我们可是无辜百姓。”
“谁知道呢,反正听说是阴晴不定的,说不定我们就是运气好,但愿李娘子一家的运气也不错。”
城门处发生的事情,没有传到小院。
小院里的汉子们围坐在院子中的石桌旁,没地方坐的,就站着,伸长了脖子等着紧闭的屋门开启。
屋内,陆窈已经脱了力,整个人如同一条脱了水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巴,努力地换气。
“夫人,快了,就快了,再用力啊!”
李娘子一晚上没有休息,眼睛里布满血丝,时不时地打来一盆热水帮陆窈擦汗,时不时地瞅一眼她的身下,心焦不已。
她不是稳婆,更没有接生的经验,非要说就是自己生过一个,也是个过来人。
“外面怎么样了?”
肚子的阵痛一阵紧过一阵,陆窈刚刚坚持着说完话,腹中又是一阵排山倒海而来的绞痛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用力,趁着疼的时候用力!”
李娘子立刻在旁边替陆窈鼓劲。
呯——
这边正急着,外院传来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
李娘子两头顾不得,只能大声问道。
“你们别出来!”
外面的李重六高喊道,之后,就没了声音。
“去……看看……”
陆窈勉力推了推李娘子,今日容珺带人攻城,若是不长眼的兵勇冲进来,她走不掉,可不能拖累李娘子。
李娘子正要拒绝,只听身后又是一声巨响。
呯——
她惊异地回身,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被人直接扔了进来。
“哎呀!哪里来的登徒子!”
李娘子惊呼着就要抄起椅子砸过去。
“娘子,是御医!”
外面传来李重六的喊声,李娘子抱着椅子的手顿住,整个人由惊吓变得惊喜。
“御医?”
“宫里的医官?”
“快快,赶紧来瞧瞧我家夫人,从昨夜发动到今日都没生下来。”
被容珺一把扔进屋内的年轻御医匆忙起身,扶了扶帽冠,也不敢看床上那个压抑着痛苦呻吟的女子,拱手作了个揖,“这位夫人,冒犯了,我也不是稳婆,恐怕是无法……”
“什么无法,你是御医!”李娘子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拎起年轻的御医就往床边走去,“赶紧地瞧瞧,我家夫人究竟何时能生下来?”
“我不行……”御医还在摆手,一眼都不敢往陆窈的方向看去。
他作为御医院派来随军的军医,主攻外伤救治,这妇人接生难产的事情不是他擅长的。
“这户人家可是钱大人的亲戚,你行也行,不行也要行,”外面,传来清冷的男声,语带威胁。
御医浑身一震,也不敢再挣扎了,老老实实地被李娘子拎到了床榻前。
陆窈紧紧地闭着眼,双手死死地攥着锦被,一面用力,一面拼命压抑住自己心中涌起的惊涛骇浪。
外面的男人,是容珺。
他说话的声音,她便是死几次都不会忘记。
她在屋内生产,他竟然就在外面!
虽然腹中绞痛一阵强过一阵,陆窈是一声都不敢再发出,生怕被外面的容珺听到。
“你……你你你……”被强拉到床榻前的御医看清了这位临盆的产妇,像见了鬼一样,连连后退,最后,一个趔趄,跌在地上。
“救我……”陆窈咬着唇,小声挤出两个字,看着御医的眼神中透着哀切。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形,孩子难产,外面的人是她不想见到的,她现在只能依靠这个御医了。
寄希望于他,能帮她把孩子安然生下,同时也对外面的容珺隐瞒她的存在。
御医愣了一会,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卷起衣袖,来到床榻边。
“放心,您对我们整个御医院都有恩情。”
床榻上的陆窈终于放下心,由着御医给自己探脉……
日光渐渐西沉的时候,小院中响起了第一声婴孩的啼哭,院子里一直提着心的汉子们纷纷欢呼出声。
“太好了,夫人顺利生产了。”
“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一会儿问问你娘子不就知道了?”
“得了,不管是男是女,咱虎子马上有个伴儿一块玩耍了,也省得日日和一只大虫子一块玩。”
院中,容珺安然地端坐在石桌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说话,心念一动,“大虫子?”
刚刚提到小金子的那个汉子张了张嘴,点头,“对,小孩子嘛,没有玩伴,只能在这院子里逮虫子玩,昨日就逮了一只老大的大青虫。”
容珺扯了扯嘴角,眼眸移开,目光落在那扇依旧紧闭的屋门上。
她已经去了,她的金蚕蛊也当做他的药引子,都没了。
他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哎呀,还有一个!”屋内,传来李娘子的惊呼。
容珺一下站起身,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道门。
这里面的妇人也是双身子吗?
像他的晚晚一样……
“里面正在生孩子的女人,是你们中谁的妻子?”容珺心底,一个隐隐的念头在拼命地叫嚣,目光落在院中这些汉子身上,目露探究。
大虫子。
钱廷。
双身子。
这世界上有这么正好的事情?
为什么桩桩件件都和他的晚晚对上了关系?
“她的夫君不在这儿,”一个汉子摇头。
“哦?”容珺的心头猛然跳动,他想立刻冲进屋子里,看看这个刚刚产下双胎的女子究竟是谁!
“你们可见过她夫君?”
容珺有些急躁地舔了舔唇,若是他们都没见过,他甚至可以确定,里面的人,就是他的晚晚!
容珺反手按住石桌的边缘,目光牢牢地盯紧了院中的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