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有着深仇大恨,我不好直接干预人间凡俗之事,”黄小春面对着容珺,将自己的算计和盘托出,“不过,若是你同意,我也是可以取你阳寿的。”
一身鲜红嫁衣的黄皮子说完,静静地蹲坐在地上,看着床榻上,同样一身鲜红的男子。
他自己的生命,和与她相会的机会,他会怎么选?
“好。”
良久之后,得到答案的黄小春咧着尖嘴笑了,它就知道,容珺会这么选择,所以面对他,它把什么都说了。
突然,帐外传来脚步声。
容珺有一刹那的恍神,再回过神,面前已经不见了黄皮子的身影。
下一瞬,账门口的帘子被掀开,是小五走了进来,手悄然按在剑柄上,目光警惕地在大帐四周逡巡了一遍。
“别看了,走了。”
“小五无能,让人惊扰了王爷。”小五匆忙回身下跪。
“无妨,你差点就成了人家女婿了,怎么拦得住它。”
容珺懒洋洋地放任自己靠在软枕上,抬手,手中赫然是一枚闪烁着红光的圆球状物体。
“黄皮子内丹!”小五惊呼了一声。
容珺瞥了他一眼,反手收了内丹,阖上眼睛,放松了全部心神,“滚。”
他想见她,迫不及待。
“那个……王爷……”小五看着容珺已经闭上的眼睛,纠结了片刻,还是选择打扰自己主子的睡眠。
容珺不悦地睁开眼,目光中的意思很明确。
最好是有事,不然他会把小五的脑袋拧下来。
“刚刚收到钱大人的加急信件,”小五双手捧上了一封封着火漆印的信件。
“钱廷?”容珺挑眉。
他和这位钱大人可没有什么特别的交集,目光落在那封信的火漆上,容珺到底还是伸过了手。
到底是她认的干亲,若是他置之不理,她若知道了,定是要生气。
展开信件,容珺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小五眼巴巴地瞅着,看着自己主子脸上的表情有些莫测,似在深思,又似觉得荒诞。
“主子?”小五试探着问道。
“矿山上原本的那些人还在吗?”容珺将手中的信折好随手放在一旁,随口问道。
“在,”小五有点莫名其妙,“我们占了矿,就把他们关押在战俘营里。”
“王爷怎么好好问起他们?”小五不认为容珺有闲心关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钱廷说那些人是他家亲戚,向我求一个恩典,放他们和城中的其他亲戚一条活路,”容珺说着,轻笑了一声,仿佛觉得有些荒谬,“他消息倒是挺快的。”
蓦然,容珺的美眸微微眯起,“钱家的亲戚,孤以前怎么没听晚晚提起过?”
那枚红色的内丹在容珺指尖把玩,他若有所思。
“钱家原本就是王妃来东启路上认下的干亲,有些亲戚不知道也正常。”小五倒是没有容珺这么多思多虑,他只想王爷赶紧下令放人,他好去安排,而王爷也可以安心休息。
这些日子王爷的状态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清醒的时候时长一个人对着王妃的画像自言自语,好不容易睡着,没一会儿又惊醒,大喊着王妃的名字。
容珺瞥了他一眼,感受着手掌中那枚内丹的温热,挥了挥衣袖,算是答应了钱廷的请求。
就当小五要退下,容珺背着身子,语气凉薄,“明日攻城。”
小五心中一紧,连忙应承。
王爷是答应钱廷放人,也答应不屠城,可是并没有放弃攻城,若是攻城的过程中钱家的亲戚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也是他们倒霉。
深夜,大帐笼罩在黑暗的寂静中。
软榻上的容珺,阖着双目,神态温柔,唇边的笑容愈发深刻,在他前额上方,悬空着一枚散发着红光的黄皮子内丹。
城中,小院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嗯——”
陆窈满脸都是冷汗,死死地抿着唇,双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锦被。
“再用力,还不行啊!”
李娘子也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原本夫人的产期是在下下个月,稳婆一家子走了,她还能有时间另外寻找一个替上,谁知道今日夫人出去了一趟,就动了胎气,提前发动了。
“娘子!”
外院,传来李重六的呼喊声,李娘子就看了一眼窗口,也顾不上自己家的汉子回来这种好事,只满脸焦急地看顾着陆窈的情况。
许是在外面等着的虎子告诉了他们里面的情形,几个回家的汉子也不敢再出声了,外院一片寂静。
“李娘子,”在阵痛的间隙,陆窈一把握住她的手,“你们快走,他们快要攻城了。”
陆窈了解容珺,看在钱廷和她的关系上,明面上松口放人,暗着也能把这些人命收回去。
而攻城,就是收回这些人命最好的办法。
“夫人当我们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李娘子快气死了,这什么时候了,夫人还想着让他们自己逃命去。
“走吧——嗯!”
又是一波剧痛袭来,陆窈说不出话来,在床榻上挣扎着用力。
李娘子懒得搭理她,只专心顾着她生产。
夫人是他们家的大恩人,一次次救他们,现在夫人生死关头让他们走,他们要是真走了,那才是猪狗不如!
“用力!”
屋内传出李娘子厉喝,院中的汉子们双手合十,向着西天的方向默默祈祷。
“轰——”
伴着黎明的第一道朝霞,一阵地动山摇,院中诸人差点站不稳。
“攻城了。”
陆窈已然脱了力,躺在床榻上喘气。
现在,李娘子他们再想走,怕是不行了。
还在沉睡的小城中,留下的一小部分人惊恐地跑出家门,连行囊都来不及收拾往城门处跑去。
可是到了城门口,他们才发现城门竟然破开了一个大口子,像极了豁开了门牙的瘪嘴老太在嘲笑他们早不走。
霎时间,城内哭声和喊声连成了一片。
这座西景边陲小城,容珺没废吹灰之力就拿下了,一身红衣的美男子骑在高头骏马上,垂眸瞥着地上跪着的百姓。
在他们之前,是开了城门投降的县令。
“县令倒是挺识趣。”容珺意味不明地扯扯嘴角,目光在地上跪着的百姓脸上一一扫过,“你们城里的百姓都在这里了?有些少啊……”
“回摄政王的话,之前有许多百姓知道王爷来了,畏惧王爷的天威,跑了。”县令狗腿地赔笑,“现在留下的,都是王爷的臣民,望王爷能……”
“能放他们一马。”容珺替县令说完了后面的话。
县令战战兢兢地点头。
“你倒是个把百姓记在心上的父母官,”容珺座下的骏马不耐烦地喷着鼻息。
“王爷谬赞。”
就当县令以为容珺放过了这茬,心中石头落地的时候,听到骏马上的男人转身问他身旁的侍卫,“放出去的人有在这?”
县令心中那颗石头又悬了起来,什么人?放了什么人?
“没。”
小五肯定地摇头。
容珺唇边的笑容加深了,阴柔地对跪着的县令说道:“看来贵城的百姓不是很服本王啊,还有人藏着没来跪着呢?”
县令额前,冷汗狂冒。
“你们周边可有邻里没来跪拜摄政王的?”
“揭发有奖,隐瞒必罚!”
百姓中一阵骚动,片刻后,有一个人颤巍巍地举手。
“草民居住的那条巷子,有一户人家今晨没来,草民来的时候,隐约听到女子的惨叫。”
“他们家有个孕妇,可能是在临盆,不是故意不来的,望王爷宽恕啊!”
容珺握着缰绳的手背上,起了一片青筋。
临盆。
若是他的晚晚还在,再过两个月,也该到了临盆的时间。
可惜……
容珺面上阴沉似水,猩红的舌轻轻舔唇。
“这样啊,那本王带着御医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