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正暗自分析着凶手的犯罪动机,结果裤袋中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响亮的手机铃声此刻正回荡在解剖室内,如此情景让我下意识打了个寒噤。我来不及多想,赶忙摸出手机一看屏幕,给我打电话的人居然是程华龙那个臭小子。
我看了一眼白静静,朝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白静静微微点头后,我才接通了程华龙打来的电话,开口便单刀直入道:“阿龙,你小子选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应该是水囊里的液体检测出结果了吧?”
程华龙先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哈哈,然后才轻笑着回答道:“天哥,你真不愧是咱们鉴证科的老大,你咋知道我打电话给你是因为液体检测出结果了呢?不过,你猜猜那些液体的主要成分是啥?”
我见这臭小子还想跟我玩猜谜,忍不住怒喷道:“阿龙,少给我卖关子,你有屁就快放!”
估计电话那头的程华龙也怕我发火,赶忙如实回答道:“天哥,你别忙着发火,那些液体中的元素是营养液,真搞不明白凶手为啥要用营养浸液泡尸体呢?因为这件事儿我跟烟雨姐和老王还讨论了许久。”
我听到营养液这三个字,又联想起凶手往死者体内灌入水银,再结合水囊的外形大小,以及死者被捆着四肢的蜷缩情况,不知为何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孕育二字,这个凶手居然是在模拟孕育,那个水囊中装满了营养液,男死者蜷缩着如同等待降生的胎儿。
一念至此,我赶忙将自己的猜想全盘道出:“阿龙,你们的消息很及时,我弄明白了很多东西,同时我也想明白凶手背后的真实动机了,对方其实是在模拟孕育,那个裹着男尸的水囊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胎盘,营养液其实就类似孕妇的羊水,而被捆着的男尸就是一个还未出生,就注定要胎死腹中的死婴!”
然而站在一旁的白静静早就被我这番话给惊呆了,她此刻正张大着那双眼睛,十分震惊地看着我,连吞几口口水,然后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天哥,凶手这是搞什么花招呢?难道是想表达什么生命轮回之类的东西吗?”
我没回答白静静的问题,而是继续冲程华龙发问道:“阿龙,水囊的材质分析出来没有?”
程华龙见我问起这个事儿,很快就回答道:“老大,水囊的材质成功分析出来了,其主要材质就是聚氯乙烯,官方学名为充气pvc,其实严格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水囊,我跟烟雨姐在网上筛选过了,现场那个所谓的大水囊,就是那种很普通的tpu透明水上步行球,也是一种能用于健身的器材,基本上只要有钱就都能在网上买到。”
我听到这个结果后也略有点失望,本想说能从水囊材质切入调查,看来这个方法眼下行不通了。于是乎,我决定把这边的尸检结果告诉给程华龙,我斟酌了一下语气,才继续往下说道:“阿龙,我这边也完成了尸检工作,我在死者的体内发现了大量的水银,可以说死者是被水银灌体了,你把这个消息转述给烟雨和老王吧,我跟静静暂时还不会返回鉴证科,目前还在等况队这边核实死者的真实身份。”
程华龙同样跟白静静一样,在电话那头破口骂道:“啥玩意儿?这个凶手未免也忒他妈变态了点吧?居然用这么变态的办法作案?天哥,我先不跟你说了,因为我的手机快没电了,你后面如果有啥事直接打老王或烟雨姐的手机吧。”
“行,你赶紧去充电吧,如果有啥事我会联系老王。”我说着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重新装回了裤袋中,并且将程华龙所说的消息,也全数转告给了在我面前站着苦等下文的白静静。
白静静听后也面露苦色,然后反问我道:“天哥,我们眼下就只能等况队的调查结果了?”
我也很无奈地耸了耸肩,长叹一口气道:“对,走吧,我们俩去办公室找况队谈谈。”
随后,我就拎着自己的法医工具跟白静静一起关掉了解剖室里的老式空调,以及相应的灯光设备,快步离开了这间老旧的解剖室。我们俩重新走过楼梯,顺着长廊一直往前走,很快就发现了一间办公室,出于礼貌我先抬手轻轻敲了敲门,直到里头有人答话同意进入,我才跟白静静推门而入,我们俩一前一后踏入了况明宇的办公室之中。
况明宇此时正在和几个年轻警员开案情讨论会,见到我和白静静后,招呼我们俩坐到了沙发上,还亲自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茶,然后看着我单刀直入道:“许科长,辛苦你解剖验尸了,此次解剖可有什么意外的收获?我也实不相瞒了,眼下这案子还等着你提供关键的破局线索呢。”
我把法医工具箱放到一旁的地上,然后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小口,然后视线扫过在场之人,语气平和地回答道:“况队,解剖的收获也不算特别大,除了我在尸体内部发现了大量的水银之外,眼下暂时还能确认几个关键因素,首先凶手肯定是一名男性无疑,然后或多或少懂手术或者人体解剖学,最关键的一点凶手多半还有健身的习惯,而且此人和死者绝对认识,二人之间还发生过不小的仇怨。”
“许科长,你为啥能断定出凶手懂手术和人体解剖学?”况明宇紧皱着眉头反问我道。
“因为经过我的尸检发现凶手以相当专业的手法,成功抽干了死者身上的血液,还把那些水银给成功注入到了死者体内,就像完成了一次浑身换血的大手术那样,所以我断定凶手懂人体解剖学或者懂手术。”我说着又喝了一口茶,并把茶杯放回了桌上。
“等一下,许科长,你说凶手有健身习惯,这一点你有啥确切依据吗?”况明宇身旁的一个年轻警察,一脸迷惑之色看着我反问道。显然他对我的这个推测,表示相当震惊且深感疑惑,毕竟眼下连凶手的相关身份都没锁定,咋就能断定凶手有健身习惯了?
“我之所以确定凶手有健身这个习惯,不外乎因为两点,首先要把男死者给捆上四肢杀死悬空挂起需要很强的臂力才能办到,其次就是水囊的材质经过鉴证科的同事专业分析,发现现场的那个水囊是一种名为tpu透明水上步行球的健身器材。”我很耐心地回答了年轻警察的问题。
话毕,我又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然后冲况明宇说道:“况队,你们核实完死者的真实身份后,最好也调查一下他有没过什么就诊记录,或者人际关系网中有没当过医生的朋友,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医生都要盘查审问,包括外科手术医生或者剖腹产医生之类的都别错过。”
况明宇听着我的新提议点了点头,然后用信心十足地语气回答道:“好,我们这边后续会安排人手展开相应的调查,感谢许科长大老远跨区出警支援,成功帮我们缩小了案件的调查范围,后面的事就由我们负责吧,我相信距离破案抓到真凶的日子也不远了。”
“别客气,况队,那你们这边继续忙着吧,我们俩就先撤了,鉴证科那边还有事儿要忙哈。”我说完这话便直接站起身,顺势还拎起了放在一旁的法医工具箱,然后用眼神暗中示意白静静跟我一起离开。白静静也是个聪明的丫头,她自然一言不发跟在我后头,跟我一起走出了况明宇的办公室。
我跟白静静很快就来到了分局的大门外,随手拦了一台出租车,上车后我跟白静静都系好安全带,然后我报了鉴证科的地址给司机大叔。司机大叔点了点头,笑着发动了车子,朝鉴证科的方向前行。
直到此时,憋了许久的白静静才突然发作,非常不爽地抱怨道:“天哥,况队长未免也太欺负人了,案子明明是我们鉴证科找到的关键线索,为啥连案情大会都不叫咱们开?而且明显是把咱们当外人看了,我气到连茶都不想喝话也不想说了。”
我对这种情况其实也见怪不怪了,面带微笑安慰着白静静道:“静静,凡事要看开一点儿,再说了这个案子本来就发生在分局的地盘上,确实该归人况队长管,咱们总不能越权办案得罪人吧?况且人家也需要业绩和破案率不是,不然年底的时候让人咋跟上级领导汇报工作呢?”
“天哥,我知道我说不过你,但我就是看不惯况队欺负你。”白静静说完这话就闭嘴了。
我听到她的这句话心头还是为之一暖,我知道她是为我打抱不平,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静静,谢谢你这么维护我,我跟你说句实话吧,我其实一点都不在乎最终是不是我抓到的凶手,我只希望这世上能少一些无法侦破的悬案,至于到底是谁抓到的凶手并不重要。”
“天哥,也就你不计较这些东西,换成是我的话,我下回绝不帮忙,这不是典型的过河拆桥,专门欺负老实人吗?”白静静说着还一把拍掉了我的手,她依然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模样,正生着小闷气,明显还是对况队的做法有大意见。
可眼下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其实这点与同行相处的小手段,还是从我师父身上所学。当警察严格来说也算一门复杂的学问,太锋芒毕露越权抢功容易树敌和得罪人,相反若让同行欠下自己的人情,来日必定能有大用处,这一点白静静自然还无法看透,因为她从警的时间还是太短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