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子猜的对，永昌伯梁家大娘子的确是来提亲的。
但她猜的也不对。
梁大娘子没有不自量力，妄想攀高枝，她是为别家说媒而来。
令国公家。
至于她自己家里，则是委婉提出了，想将某个庶女送给齐衡做一房贵妾的意愿。
大宋妾室分三等。
贵妾是有身份的。
良妾是指出身良家。
贱妾就顾名思义了，像苏仙后来随意送人的那种，都是贱妾。
可问题是，再贵妾那终究也是个妾室啊。
元若尚未大婚。
她梁家这就想塞个妾室过来……是得多着急，多不顾体面？
平宁郡主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直到最后。
她也是稀里糊涂，完全不记得她是怎么打发了这二位，又是怎么将她们一步步送出了国公府。
……
至此，她也总算是知道昨夜樊楼一事。
太学院的学子！
欧阳公的弟子！
王安石！
蔡襄！
这所有人都为她儿子的天赋文采，一一折服！
就连平宁郡主也很难说清她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
她当然兴奋。
因为这不仅仅意味着元若来年真有可能高中进士！
更意味着，今日起，她这儿子在仕林文坛，已然拥有了莫大名望！
名望很重要。
对行首名妓来说，名望是钱财。
可对学子文人来说，名望除了是钱财，更是资历。
科考为官的先天资历！
要不然那么多学子文人每日应酬，每日诗会，图什么？
所以只要一想到这点，平宁郡主就恨不得将三清道祖，佛祖菩萨，孔圣先贤，挨个去拜上一遍。
但回头想想。
荣妃的妹妹，邕王的嫡女，英国公的独女，令国公的嫡女……接下来还会有不知道谁家的嫡女、独女。
她是真的头昏脑涨，心力憔悴。
……
恰好这时，国公爷容光焕发的从外面走来，他脚步轻快，眉宇间全是得意。
一进门。
看到他妻子正坐立不安在那里，他也不说话，只是笑个不停。
这无疑更是进一步刺激了平宁郡主。
她咬牙笑道：“国公爷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齐国公还是在笑。
“我当然心情好。”
“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心情好。”
“你是不知道——”
“这些年在衙门里，那些人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可背地里哪一个不说我武人读书，优孟衣冠？”
“但今日……哈，哈哈。”
“你是没看到他们一个个阿谀逢迎的嘴脸。”
“我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做官……这么有意思。”
平宁郡主张了张嘴，终究不好再说什么。
当年。
她一过门，便要她这位丈夫弃武从文，去读书去科考。
可以他的年纪，哪能读出什么门道？
后来，混了个荫封官，又到处求人，总算求来了一个肥差。
他在衙门里遭白眼，受奚落，她当真不知道么？
她知道。
那是她的丈夫，她当真不心疼么？
她心疼。
但又能怎么办呢？
在大宋，不做文官，能有什么前程！
所以他只能忍着，她也忍着。
一直忍到现在，忍到今天。
平宁郡主缓和了神色，想要和国公爷说些软话。
但——
前院的管事又来了。
“郡主娘娘。”
“门外又送来了一些名刺，都是给小公爷的，您……”
只是名刺？
这还好。
她松了口气，随口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那管事看向手中名刺，一个个去念。
“碧水轩李知薇。”
“陶梦阁水如烟。”
“一帘幽梦魏行嫣。”
“……”
“停，停下！”
平宁郡主皱眉，不耐烦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一旁。
不等那管事说话，早已目瞪口呆，忘了继续得意的国公爷失声道：“汴京十行首！”
“这……都送来了？”
那前院管事恭谨点头。
“是国公爷，都在这里了。”
国公爷毫不犹豫。
“快——”
骤然。
“快什么快？”
“统统给我扔了！”
“一群狐媚子也想勾搭公子，居然还把名刺送到了府上？”
“简直不知所谓！”
刚刚抬起脚步的国公爷顿时缩了回去。
他迎着平宁郡主充满杀气的眼神，讪讪一笑。
终归还是抵抗不了那莫大的诱惑。
他鼓起勇气道：“还是先别扔吧……”
“孩子大了。”
“要不然等元若自己处理？”
闻言。
平宁郡主凤眼一眯，森然又道：“烧了！”
“不要留下丝毫灰烬！”
这回。
国公爷喟然一叹，眼巴巴看着那管事转身离去，他是一万个欲言又止。
……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想趁着心情大好，邀几个同僚去找几个狐媚子，开怀畅饮？”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元若大了，不听话了，莫非你也……”
正训着话。
已然离去的那管事，却忽然又去而复还。
平宁郡主当即崩溃。
“又是谁！”
“这一大早莫非是要把我家门槛踏破吗！”
那管事顿时一慌，怯怯回禀。
“郡主娘娘……”
“这回是宫里来人，皇后邀您和公子前去赴宴。”
国公爷愣了。
平宁郡主也愣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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