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休语闭着眼睛，似睡非睡。
忽然，她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轻柔的，简直不像是质问：“您并不是雪神大人吧？”
顾休语睁开眼睛，循声望去，龙骑士站在离她三米远的冰柱上，摘下自己的头盔，露出雪白的短发，和一双温润如水的灰色眼眸。
和她想象中的粗糙面孔完全不一样，简直不像是从刀山血海里走出来的龙骑士。
顾休语没有掉以轻心，轻声回答道：“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
“在下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他似乎看出她的冷漠，脸上露出一个柔软的微笑，“我只是想问一下您，雪神大人现在还好吗？”
顾休语盯着他白皙无暇的脸庞，说道：“她没有提到过你，也没有告诉我应该告诉你什么。”
安德烈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雪神大人曾经救过在下的性命，我一直、一直很想报答她。”
顾休语想了想，主动问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一直追击艾瑟尔吗？若真的是像传闻中的那样，你为什么不去追杀其他的奇洛耶。”
安德烈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过了良久，他才说话：“这是神明的命令，而我只是依令办事。”
顾休语知道了：“是雪神让你这样做的吧？”
安德烈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的目光落在遥远的天边，眼神总是那样的温柔，又含着不知名的哀伤，叫人看着他就说不出话来。
奇怪的骑士。
顾休语开口道：“这世间已没有神明。”
雪神的神力在她的手腕上，而祂按照天神伊斯特的指示，一直守在时空缝隙中，任务完成了，自然也就离开了。
安德烈怅然地叹息道：“这样啊……”
顾休语不理他，指尖凝出冰刀，干脆利索地割下自己的头发，又打了一个结，塞到骨龙的嘴里。
她笑道：“别漏掉了，这可都是神力。”
莱茵纽斯扬了扬头，打了一个喷嚏，一股冰蓝的火焰从喉骨喷出，把那段头发烧的干干净净。
汹涌的神力流过每一块龙骨，它宽大的骨翼上生出雪色的薄膜，闪着稀碎的神光。
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莱茵纽斯微微低头，猛的加速钻入其中，狷狂的风刺破龙骨上的防御魔法，顾休语的黑袍被吹的飒飒作响。
安德烈的声音在风中显得那么辽远：“在下能有幸知道您的名字吗？”
顾休语转过眼眸，忽然微微一笑：“顾休语，我叫顾休语，但你应该称我为圣、女、大、人。”
安德烈顺从地低下头：“圣女大人，请问在下有什么能够帮助到你的地方吗？”
顾休语眨了下眼睛，语气淡漠：“没有，送我到萨维塔，你就可以离开了。”
吼——
莱茵纽斯穿梭在空间的夹缝中，速度极快。错综复杂的冰棱交织成庞大的魔法阵，彼此连接，闪烁着雷电般的光链。
安德烈向她汇报道：“圣女大人，快要到黑十字山脉了。黑十字山脉地势复杂，曾是天上神殿的一部分，周围的空间扭曲，我们只能靠普通程度的飞行速度穿过那里。”
顾休语哦了一声，正要闭目休息，却突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古神气息从前方袭来。
她立刻握住圣剑，拔剑一斩。
剑光一闪而过，那气息径直穿过她的身体，内脏严重受损，更留下几片黑色花瓣，污浊魔力。
顾休语哇的吐了一大口血，脸色苍白得可怕。
安德烈也随之拔出剑，站在她的身前，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是谁！？”
他紧皱眉头，不放心地询问道：“圣女大人，您没事吧？”
顾休语用力地抹去嘴角的血迹，掌心寒冰突刺，反手划开自己右手臂的血管，把黑色花瓣逼出体外，再用冰雪止住血液。
她摇摇头：“我没事，对方似乎也是一个神明，力量比雪神要强。”
而且这力量，给她几分熟悉的感觉，似乎和艾瑟尔有些渊源，某种程度上来说很相似……不过艾瑟尔的力量不会伤害到她。
安德烈不敢放松，声音也随之绷紧：“您刚刚不是说过世间已无神明吗？”
“是啊，该死的都死的，不该死的也死了。”顾休语深吸一口气，目光沉沉，“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
眼前的空间洪流忽然消失不见，莱茵纽斯骨翼一扇，却是已经来到黑十字山脉。
歪倒的十字架斜指天空，而天空裂开了无数道口子，像是外界存在窥探这世界的眼睛。
在这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焦黑废土上，一抹烟灰色的人影站在十字架的最高处，沉默地望向顾休语。
顾休语能感觉到，那个“人”在看她，更准确来说，是在看她手中的剑，眼神专注。
这让她心底浮现出一个骇人的、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个从历史墙壁上走下来的神明，可能是天神伊斯特。
如果是真的，那么她将毫无胜算。
无论是最初的真主，还是之后的第一个奇洛耶，亦或者是眼前的复活之躯，她哪一个都打不过。
就算用上雪神的力量也无济于事。
顾休语尝试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这个猜想还未被验证，也许只是她的臆想，事实并没有那么糟糕呢？
无畏的骑士拔剑指向那抹烟灰色的人影，大声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
“我也不知道……”
“我大概是叫乌尔里希，但我更愿意称呼自己为伊斯特。”
伊斯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在下一秒出现在安德烈的身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顾休语，眼神如刀，让人感觉锋芒在背。
“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要问问你身旁的那个小女孩，那把剑为什么会在她的手上，我的菲斯希尔去哪里了？”
顾休语的心渐渐地沉下去了。
真的是他，堕落天神伊斯特。
她扯出一个笑容，举起圣剑，声音努力保持平静：“你想要这把剑？”
伊斯特点点头，目光澄澈：“我想要。”
顾休语笑了笑，很自然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
伊斯特看着她：“你说。”
顾休语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我把这把剑给你，你让我们离开，好吗？”
伊斯特沉默地盯着她，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小女孩，你的身上有菲斯希尔的气息，你见过她对吗？我不要这把剑了，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就放你们走。”
顾休语：“如果她死了呢。”
伊斯特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声音低沉：“那你们就陪她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