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霜好笑地看着她, “先听完。”
宋游便讪讪一笑，重新坐了下去，双手搁在膝上, 摆出幼儿园小朋友的坐姿, 端端正正地道，“您说。”
“我要你带人进入原本的青州地区, 在那里开展工作。”明月霜说着，起身走到地图前, 宋游也忙不迭地跟上, 看她一边拿起木鞭在地图上画圈, 一边说, “除了搜集情报之外, 还要联络青州本地那些不服江州管辖的残余势力。”
“当然。”她说到这里，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看着宋游, “不是所有的势力都是我们需要的，你要对他们进行甄别。”
果然都是自己的老本行！
“我明白。”宋游的双眸因为她的话而炯炯发亮, 点头道, “好的就与之联络, 发展成我们红巾军在彼处的势力, 坏的……或是伺机除去, 或是让他们给温靖找点麻烦？”
明月霜看她一脸“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的表情，不由笑道，“你们窦司长委屈你了不曾？这样的苦差事，你倒也接得高高兴兴。”
“您便是问窦司长，她只怕也更愿意往外走。”宋游半点不怕，回答说, “上次从云州回来，我听见窦司长跟何絮说，飘絮其实是某些植物的种子，借由风的力量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扎根生长。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像是一颗随风飘荡的种子，要扎根到更远的地方去。”xizu.org 柚子小说网
并非她不留恋这里，恰恰相反，正因为知道这里的好，所以才要将种子带到别处去。
现在正在做的工作，当然也是很重要的。但和喜欢安静、能耐得下性子，在办公室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埋头处理无数冗杂的文书，却还能精神奕奕的颜繁不同，宋游喜欢这种变化更大、更有挑战性的工作。
那种于水火危机之间自由穿梭的成就感，是留在这里安稳度日的人很难体会到的。
“照这么说，你应该是那一阵应时的风才对。”明月霜说，“自由，无羁，把所有的种子送到未知的地方去。”
宋游微微怔忪，笑道，“我喜欢这个说法。”
又说，“主公放心，属下必定尽心竭力、不辱使命。”
“对你的工作，我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明月霜说，“但毕竟是在外面，安全才是第一要务。事情一次不成，以后也还有机会，人的命却只有一条。如今形势大好，希望大家都能珍重有用之身，一起看看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记住了。”宋游用力点头。
“去吧。”明月霜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什么要求，就跟你们窦司长提，能给的支持都会给的。”
最后等宋游要走了，她才提了一句，“哦，对了，虽然你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不过这件事目前还是绝密，不可走漏了消息。”
宋游当然知道这一点，当即大声应了，出门去寻窦娥。
要搭建一支精英小队，并且建立起一条从如今已经隶属于江州的青州故地到红巾军的消息渠道，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做成的事，她要忙的事情可太多了。
但宋游却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用力鼓胀着，极速地跳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新工作之中。
……
一切都尘埃落定，明月霜自然免不了要清点一番收获。
经过两年的扩张，她的个人面板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姓名：明月霜
年龄：23
领地：西州，洛州，云州（部分）凤州（部分），华州（部分），淮州，徐州（部分），齐州（部分）>
子民：21094986>
称号：红巾军主，用兵如神，识人之明，爱民如子，离经叛道，擎天之柱
声望：10370924（红巾之主）
子民数量正式突破两千万，大概占了整个大黎人口的分之二还多。跟明月霜生活的那个时代比，这个时代的人口数量实在是少得可怜，也就是一个国际化大都市的常住人口。
不过，跟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不同，明月霜并不打算猛力催生。
相较于用人口来换取财富，她更愿意稍微放缓一些脚步，花更多的功夫去提高国民生活幸福度。
反正在这个大航海尚未来临的时代，一统天下之后，除了边疆的少数民族略微有点棘手之外，中原朝廷是没有敌手的，少了竞争的紧张感，自然也就不用紧赶慢赶地搞发展。
这或许也是古代王朝无论如何更替，两千多年来组织结构和国民生活水平始终没有多少提升的根本原因吧？
就算略微有一点技术进步和粮食产量提升，也会被随之增长的人口重新拉回平均线。
历史早已证明，光是人口增长是没用的。
红巾军占据了大黎人口的分之二，领地自然也是如此。不过，看着一长串的（部分），她的心情还是有点复杂的。
要不怎么说，赵元睿领导的大凉就是红巾军最大的敌人呢？这些不属于红巾军的部分，全都是被他占去了。这要是收不回来，明月霜那点轻微的强迫症和收集癖，应该是不会好了。
好消息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她的称号终于又多了一个。
——明月霜怀疑是两场战争之后，报纸拼命宣传的结果。
擎天之柱：主公声望越高，领地内民心加成越多，最高30%，当前10%。
看完这个详情解释，明月霜顿时感觉这个新称号也不是很香了。
她原本还觉得，声望重新突破一千万，可以换十个红色奇物，已经非常多了，很快就能给所有的卡牌人物都升一下技能。
但游戏大概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还想到她前面去了，这个称号一出，明月霜至少要囤千万声望在身上，一时半会儿是不用担心数据溢出的问题了。
甚至在攒够千万之前，她都有点舍不得花了。
毕竟，靠打仗来增加人口，顺便增加声望的方法，已经用不了几次了，还是要回到提升自己在百姓心目中的名声和威望的道路上。
名声越大，威望越重，声望的加成就越高。
想到这里，明月霜随手点击声望后面的小图标，拉开详情看了一眼，然后不出意外地发现，这个加成还是在50%左右。
要知道，她刚刚开启声望系统的时候，加成就差不多是这个数字。
只能说，红巾军的人口数量增长实在太快了。从明月霜穿越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五年左右的时间，已经从最初的几十口人，突飞猛进到了现在的两千万。
即使红巾军各方面条件都很突出，生活水平和幸福程度都远超其他地区，但是在不断有新增人口加入、反复拉低平均线的情况下，这个数据自然很难提升。
好在如今大局已定，以后应该就会慢慢升上去了。
明月霜又打开地图看了一眼，见大部分的地图都已经开了，仍被云雾遮挡的只剩下一小部分，这才呼出一口气，打开战斗副本界面。
让她有点意外的是，打完了徐、淮、齐州之后，副本第章竟然还没有结束，还剩下3-5。
莫非是游戏觉得这州的牌面不够，所以把接下来要打的楚州也跟他们合并了？
明月霜这么想着，就随手兑换了一个副本敌人的资料。到现在，她手里积攒了足够多的情报点，这样随手兑换也不用心疼。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游戏为她接下来安排的敌人，就是楚州。
或者说，游戏知道她接下来要对付楚州，所以才将之安排在了第章的副本里。
既然如此，明月霜当然就点进了阵营系统。
虽然州之战打得拉拉扯扯，一点都不痛快，但这丝毫不影响游戏给她发宝箱，连凤州和华州都给了两个。
一连串的宝箱在地图上跳跃闪烁，还挺好看的。
五个宝箱开完，明月霜拿到了一枚红色奇物，五个蟾宫桂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可能是因为来得比较容易，感觉这几个宝箱都有点不太值钱的样子。
开完宝箱，明月霜便毫不犹豫地将楚州设为了敌对。
虽然跟姬长恩已经有了默契，但就连那些弱藩，也是在自身遭遇威胁的情况下，才不情不愿地并入了红巾军，何况是楚州这种强藩？
——从这一点来说，明月霜其实还应该感谢赵元睿，要不是他到处开战，她想收服这些势力也没那么容易。
再把红点都开了，一些琐碎的奖励也领了，明月霜犹豫片刻，还是没有选择兑换红色奇物。
加成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别管它有多少用处，但既然有，那首先当然就是要想办法将它拉满。再说，明月霜虽然不知道红巾军现在的民心有多少，但上官婉儿的技能效果是民心+50，即便只算这个，加成拉满也有15点了。
所以声望还是先攒着吧。
至于至今未能升级技能的卡牌人物，就只能再等一等了。
清点完收获，最后看了一眼累积的桃花笺，明月霜就关闭了游戏，拿着宝箱开出来的蟾宫桂枝，准备去找卡牌人物升级奇物。
紫色升金色需要一个蟾宫桂枝，金色升红色需要两个。明月霜略一琢磨，就决定先升用过金色奇物的李雍容，再从使用紫色奇物的窦娥和高寻中选一个来升级。
虽然高寻的技能非常有用，不过明月霜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升窦娥。
毕竟现在红巾军的体量越来越大，内部管理工作也越来越复杂，就更需要窦娥的这个技能了。
相较而言，寻矿虽然也是一切工业的基础，但是目前来说已经够用。毕竟就算能找到那些相对较为稀有的矿脉，以如今的开采和冶炼水平来说，也很难将之转化为产能。
正好窦娥和李雍容目前都在洛京，明月霜便在第二日早饭时，将此事提了出来。
对于能够提升实力这件事，李雍容表现得十分兴奋。作为将领，她的每一分实力增长，都会体现在自己麾下的士兵身上。而对于需要沙场作战的将士来说，能够变强一分，存活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
骑射：麾下女兵骑射加成30%。
西州、凤州、华州和云州都有养马的地方，如今李雍容麾下的骑兵数量已经突破了两万，并且还在不断增长。
从组建之初，这支骑兵对标的就是凉州铁骑，战力自然不可小觑。相信等到红巾军跟凉州开战的那一天，应该能够给赵元睿一些惊喜。
升完李雍容，明月霜就将视线转向了窦娥。
窦娥就表现得沉静了很多，闭上眼睛，等待明月霜为奇物升级。很快，她的技能描述也被刷新了一遍。
昭雪：洞察+50。
作为从一开始就跟着自己一起创业的招牌元老，窦娥在红巾军的体系之中，自然也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
不过，在这之前，她主要还是负责各种情报工作。
如今对外的战事所剩无多，情报工作也有宋游和颜繁接手，窦娥自然也要开始考虑转型问题了。毕竟，在最初，无论是她本人的愿望，还是明月霜对她的期许，亦或是她本人的技能效果，都是偏向刑事侦缉方面的。
如今技能也升级了，明月霜便决定将一件计划已久的事提上日程：将公共治安管理方面的职能，彻底从军队里独立出来。
其实行政部原本也设置了安全司，不过之前一直限制在扈从明月霜及红巾军高层管理人员的人身安全方面。至于城市治安管理，虽然也有参与，但主要还是由军队方面负责。
如今红巾军的地盘扩大了许多，内部的管理工作也越发复杂，明月霜就打算在军事部、行政部之外再设立一个治安部，由窦娥任部长，阿青任副部长。
正好阿青的技能刷新之后，也一直在培训红巾军版本的特种兵和特警，如今已经可以上岗了。
至于明月霜身边的安保工作，暂时由公孙谨接手。
因为她的剑器舞本来就拥有十分强烈的观赏性，所以明月霜打算让她往仪仗队、艺术兵之类的方向发展，也带出一批人手来，所以，秋月白仍然是她的搭档。
新部门的成立，当然不是明月霜一句话的事，还需要之后开会磋商。
不过对于这样的调整，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是非常必要的。随着红巾军的势力范围不断扩张，各项工作的分工也注定会越来越细致，只有这样，才能及时而迅速地做出反应。
……
开完会，明月霜又坐车出城，去了一趟矿山那边。
除了蟾宫桂枝之外，阵营宝箱里还开出了一个红色奇物，是一套尺子，包括一把直尺、两个角尺和量角器，简称——小学生测量四件套，只不过做工要精致太多。
虽然在明月霜生活的时代，小卖部里几块钱就能买一套，但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样的工具还远远没有推广开来。
明月霜把这东西送去矿山，一方面是想让她们尝试将这种尺子复刻量产，另一方面，她觉得这或许会是邵墨需要的奇物。
果然，邵墨一看到它，就爱不释手。
至于量产的问题，王贞仪只看了两眼，就说没问题。她迅速地用纸板复刻了一套，就将原版还给邵墨，让明月霜赶紧给她升级。
对于适合自己的奇物，卡牌人物们都会有一种本能的强烈渴望。
这段时间，邵墨也渐渐感受到了巧匠这个技能对自己的限制。它只能复刻见过的机关，在创新上则只能依靠邵墨本人的能力，以及王贞仪等人的帮忙。
所以，她很想要一个能够创新的技能。
对于一个有追求的工匠来说，这样的要求是理所当然的。明月霜也没有给她提任何意见，任由邵墨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升级技能。
温故知新：通过制作旧有机关，产生新灵感的概率+30%。
即使是明月霜，看到这个技能描述时，也不由得微微一呆。
爱迪生说过，“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在毒鸡汤盛行的网络时代，有人画蛇添足地为这句话添上了后半句——“但百分之一的灵感要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来得重要”——以此来证明天赋远比努力更重要。
但即使是对于天才来说，灵感也并不总是会出现。所以，很多世界著名的科学家，在自己的研究陷入瓶颈之后，反而会在晚年皈依神学。
当然，这里的神学，与宗教意义上的神学没什么关联。他们只是相信，世上应该存在一种理论，或者一种规则，能够完美地解释所有科学至今无法解答的问题，而那是人类如今难以企及的。
足见在对灵感的追求上，即便是天才也会深受其扰。
再来看看邵墨的这个技能，就知道它有多逆天了。这样的概率，几乎可以说，只要她继续研究旧有的东西，就一定会有新的灵感出现。
虽然技能效果只针对她个人，但唯独在发明创造这件事情上，一个人的天才，就可以改变一代人的生活。
明月霜对此充满期待。
……
没有了战争的烦扰，接下来的几个月，日子变得十分平静。
红巾军的一切，仍然在按部就班地发展着，明月霜除了偶尔需要做一些方向上的调整之外，其他的工作大都可以下放给其他人，于是她本人的时间就变得宽裕了起来，可以把精力放在其他方面了。
譬如之前一直说的，要在红巾军的地盘上发展一下艺术的事，就被明月霜正式提上了日程。
如今的红巾军，生活方面已经称得上是宽裕了，虽然奇观暂时还是造不起，但是搞点艺术品还是没问题的。
虽然是高雅艺术，但明月霜并不希望它是富人才玩得起的东西，希望所有的子民都能受到熏陶，培养出一些艺术修养和眼光。当然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现在的红巾军，有足够的时间。
意料之中的是，这个提议一说出来，就遭到了很多人的质疑。
无论是卡牌人物还是本世界的原住民，他们对于这件事的认识都是一样的：艺术是高雅的，也是曲高和寡的，并非人人都能欣赏和了解。所以明月霜的这个想法，在她们看来很荒谬。
明月霜也不着急，只是解释道，“我不是要让所有人都成为艺术家，只是希望她们愿意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欣赏这些美好，并且真的能分得出好坏。”
在明月霜看来，艺术——音乐、绘画、舞蹈、戏剧——都是视觉和听觉上的盛宴，即使不懂，要分辨好不好看也是很容易的。
她希望红巾军的子民日常也会欣赏音乐，会在家里挂一幅自己喜欢的风格的装饰画，会欣赏各种风格的服装，有一定的衣品，识字，有一定的量，知道一些耳熟能详的故事和道理。
这其实都是很简单的，无论习惯还是品味，都能够在潜移默化之中培养出来。
对于“简单”二字，其他人不置可否。他们仍然认为，虽然野有遗贤，但是要让村妇能够欣赏《九韶》，几乎不可能。但不可否认的是，明月霜所描绘的那个场景，却深深地打动了她们。
即使是圣贤们所幻想的“天下大同”，也不过如此了吧？
得到了众人的支持，这方面的工作便迅速地展开了。
一方面是成立专门学校，培养艺术人才，另一方面则是利用现有的手段，去进行一些艺术推广，至少要让每个人都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东西。
真正着手之后，大家才发现，在如今的红巾军，要做这些事，确实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因为渠道不少，而百姓的热情也高。大家本来就有看报纸，听戏剧，传唱一些民歌，参加一些官府组织的活动的习惯，她们所要做的，无非是将“艺术”两个字穿插进去。
明月霜本人甚至还参与了一出戏剧的创作工作。
说是参与有点夸张了，她顶多算是个顾问，或者说是甲方，专门负责提一些让创作者们抓狂的要求，比如曲调要朗朗上口，唱词要浅白流畅，但是立意又要足够高，要体现红巾军的精神，宣传红巾军的法规……之类。
但不得不说，如今的红巾军实在是藏龙卧虎，即使是这样被为难，她们也仍然在期限内写出了各方面都符合明月霜标准的戏剧。
当这出戏开始正式公演时，新年也就到了。
……
其实在这个时代，除夕和新年还不是一个为民间所重视的节日。相较而言，大家更在意的是元宵，清明，端午，中秋，冬至之类的大节。
相应的，自然也没有什么除旧迎新的仪式、典礼和风俗。
就连挂桃符、贴对联的风俗，此时都没有出现。
所以，红巾军一切的仪式和风俗，全部都是明月霜带来的，基本上复刻了她记忆中的那一套，从腊八节开始，一直到大年初一，每天都有各种新花样。
在这里，她反而体会到了比在现代时更加浓郁明显的，“年”的气息。
红历四年的最后一天，除夕。
就算是再忙碌的卡牌人物，在这除旧迎新的日子，也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赶到洛京来，跟明月霜一起欢度新年。
年夜饭是所有人一起动手做的，吃完饭之后，就在内部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联欢晚会，大家轮流登台表演。
就连明月霜，也在其他人的起哄之中，上台表演了一个魔术。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时代已经有魔术了，不过跟变戏法混在一起，花招也没有那么多，所以明月霜的小魔术也获得了满堂喝彩。
表演结束之后，大家又聚在一起包饺子。
在红巾军这里，汤圆和饺子的战争，被明月霜用端水的方式弥平了——除夕吃饺子，元宵吃汤圆。
等足够所有人吃的饺子包完，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今年的除夕夜，红巾军还新增了一个娱乐项目，事先就已经张贴了公告，所以等明月霜领着卡牌人物们来到皇宫的城楼上时，下面的广场也已经聚满了人，都是吃过年夜饭之后，出来看新节目的民众。
不止是洛京如此，在西州、在其他地方，百姓们也都自发地聚集在一起，等待着除旧迎新的那一刻。
红巾军如今已经造出了钟表，计时方面当然没什么问题。
在精确到秒的倒计时之后，所有人耳畔都响起了“嘭”的一声，然后，在她们还没来得及惊慌之际，绚烂的花火在天幕上炸开，又引来一片惊呼。
短暂的骚乱迅速平息，所有人都仰着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其实烟花真正绽放的时间并不长，受限于制作工艺和运输成本，每个地方分到的也就那么一点。但对于身处其中的人而言，又觉得这一刻是十分漫长的，并且注定会被铭刻在她们的记忆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味。
对于她们来说，这是前所未见的视觉艺术。
至于偷懒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没出门，导致没能看到现场的人，无疑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虽然在远处也能看到一些，但终究失了站在现场所感受到的那种震撼。
明月霜也很满意，在这个时代看到的每一个属于她那个时代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有着十分特别的意义，这是她在这里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看完了烟花，人群渐渐散去，但那种激动还留在每个人的心间。
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明月霜就带着卡牌人物们玩起了游戏，顺便守岁。
等到大家陆陆续续困了，才又煮了饺子当宵夜。
在这样严寒的深夜里，守在温暖的炉火边，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饺子，无疑是一件非常令人享受的事。
正吃着，忽然听有人惊呼，“下雪了！”
于是众人又都涌到窗边、门外去看。廊下点了一排的灯，将院子照亮了一半，昏黄的光晕里，果然能看到地面上铺了一层淡淡的白。抬头望向空中，还能看到零星雪片纷纷而坠。
被这冷风一激，众人立刻就又清醒了过来。
几个擅长书画的卡牌人物不知怎么合计的，突然决定要将今晚的烟花画下来，于是索性不睡了，当下铺开纸笔和颜料，开始作画。其他人见状，自然也留下来凑热闹。
亏得人多，一夜的功夫，居然也将一幅画画了个差不离。
当然，这也是因为此时的绘画更重写意，很多地方并没有细细描绘。譬如这幅画里，建筑和人物都只是几笔带过，只有天空中炸开的烟花，被浓墨重彩地描绘出来。
明月霜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除了少数参与了制造烟花的工作的人员之外，大部分卡牌人物们，其实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盛景。
也就难怪她们笔墨之间，那种震撼与心动尽数跃然纸上，叫人一看就忍不住回想。
于是，她突发奇想道，“要不要将这幅画印在报纸上发行？”
反正如今的印刷技术，已经足够将这幅画重现出来。
“这个好！”立刻有人附和，“也不是人人都亲眼目睹了这样的盛况。若能登在报纸上，便是没见过的，收藏一张报纸，也就当是看过了。”
于是这幅画就被送到了报社那边。
原本想的是，如今正在放假，等复工之后再刊登便是，反正也就是几天的功夫。谁知没一会儿，送画的卫兵回来，说是报社那边人都在，正在为昨晚的烟花激动，准备出一期加刊呢。
虽然她们已经连夜约了许多的稿子，但是这幅画来得也是恰到好处。
文字虽然能够勾起人的想象力，但毕竟没有画面那么直白，冲击力也没那么大。将这幅画印在第一版，她们都已经能想象到发售之后的盛况了。
不过，明月霜暂时是没精力过去参观了，她熬了一夜，得先回去补觉。
其他人也差不多，极度的兴奋之后，这会儿都困倦得很。
众人就这样睡了一天，再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半晌，懒怠自己动手做饭，食堂又暂时放假了，便索性带着钱，出门去小食摊上吃。
——即便是过年，也总有些行业是不放假的。非但不放假，还要多多地备货，打算趁着假期多赚点。
明月霜买了几包小吃，拎在手上，沿着大街一路逛过去，看着琳琅满目、品种丰富的小吃摊，总觉得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缺了什么呢？
正思量着，耳畔忽然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明月霜回过神来，转头一看，便见旁边是一家没见过的摊子，炉火上正坐着一个盖着盖子的铁锅，摊主正在用一个机关不停转动铁锅，那声音就是从锅里发出的。
明月霜停下来看了一会儿，问道，“这是在卖什么？”
正好铁锅里的东西已经得了，那摊主没来得及回答明月霜的问话，急急忙忙地将铁锅端下来，揭开盖子，将里头的东西倒在旁边的竹篓里。
这盖子一掀，浓烈的、熟悉的香味就弥漫了出来。
明月霜一愣，又惊又喜地问，“爆米花？”
“是爆玉米。”摊主笑着接话，“是小女想出来的吃法，又甜又脆，邻居们吃了都说好，便趁着年节，在街上摆个摊子，赚几个钱贴补家用。”
明月霜的视线就落在了守在竹篓旁边的小女孩身上。她看起来也就十二岁的样子，如果是在以前，这个年纪已经可以考虑婚事了，不过在红巾军的地盘上，规定男女一律二十二岁才能成婚，她这个年纪，还在学堂里上学呢。
不过显然，在普通人家，这么大的孩子，已经是个不可缺少的劳动力了。
她利落地用纸袋将竹篓里的爆米花分成一袋一袋，整整齐齐摆在“一袋两元”的木牌后面。
“给我来一袋。”明月霜放下两枚铜元，一边问，“你怎么想出来的这种吃法？”
“冬天的时候，家里会烧火，把玉米粒埋在炭火灰里，它就会跳起来。”小姑娘也不怕生，笑着解释，“我问了老师，她说这是因为遇热之后内部膨胀，就炸开了。我就想，是不是也能放在锅里这样炸呢？”
灰里刨出来的玉米，自己吃也就罢了，卖给客人是不成的。但锅里炸出来，干干净净的，便没问题了。若是能再加点糖，那就是一份合格的小吃了。
自然，从有想法到真正成功，中间也走了不少弯路，失败过很多次。好在如今家里宽裕了，也经得起这份折腾，父母不会因为爱惜东西而斥责她。加上孩子聪明，在学校里也是名列前茅，家长的权威不觉淡了些，便由她去了。
如今有了成果，当真可以补贴家用，这份折腾就变成优点了。
明月霜也有些赞叹。
其实这样做，铁锅的密封性不够，并不是每一粒玉米都能爆开，但那也是另一种风味。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明月霜，她之前总觉得少了什么，就是少了记忆里冬天会出现的老式爆米花。将密封的机器架在火上加热，之后再放在特制的容器里打开，空气涌入，玉米会全部爆开。
那一瞬间的声响，以及弥漫而出的浓烟和香甜气息，在记忆中的冬天，是一抹挥之不去的色彩。
回头可以让九娘试试，把这种机器做出来，明月霜想。
虽然用铁来造这个，略微有点奢侈，不过现在的红巾军，已经可以允许这种“浪费”了。
除了爆米花之外，小摊上另一个让明月霜惊喜的地方是，除了蒸、煮之外，很多小吃摊也推出了煎、炸的食品。
这也是因为这两年，红巾军的各种油料作物的产量上来了，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能吃得起油，不用抠抠搜搜地节省了，油炸食品自然也就应运而生。
家里做这种东西，多少有点奢侈，因为每次要用到的油太多了，于是又有了这些小食摊。
明月霜要了一份炸土豆。
当摊主将土豆裹满辣椒粉，装在纸袋里递给她，又接过她手中的硬币时，明月霜甚至有种自己正站在21世纪的街道上买东西的错觉。
这让明月霜感觉到了一点淡淡的伤感。
只是不等这情绪在她的心底彻底成型，上官婉儿等人从后面涌上来，簇拥着她，明月霜那一点伤感便又被大家的欢声笑语冲淡了。
人的一生，本来就只是个过客，不停地路过各种各样的地方，各种各样的风景。
就算留在现代，她也未必会在家乡工作，就算回到家乡，那也绝不会再是她记忆中的地方。一切都在向前走，她也一样。
所以，可以怀念，不必沉湎。
……
新年的余-韵尚在，红巾军的假期就结束了。
那一期刊登了《烟花图》的新年专刊果然十分火爆，甚至还加印了两次。
本来那一夜的烟花就很令人震撼，但毕竟大部分人就算亲眼看到了，也只会说一句干巴巴的“好看”，所以关于它的议论已经淡下去了，但这期报纸一出立刻就将热度重新掀了起来。
现在大家不用绞尽脑汁去想怎么夸了，照着报上的文章背几句好词就行。
而且有了图片，大家就能随时重温那一刻的美好与震撼，走亲访友时，免不了要彼此交流一番，于是话题的热度始终不散。
不过，这些跟明月霜没什么关系，她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要去西州出差了。
年前西州那边就送来消息，说水军已经演练得差不多了，船只也已经造好，请她去验收。不过当时快过年了，明月霜就把时间推了一下。
这次石香姑等人来洛京过年，又当面提起了此事，明月霜就打算跟她们一起回去，亲眼看一看成果。
如果各方面都没问题的话，对楚州的作战计划就可以展开了。
很久没有出门，明月霜对此还是有几分激动的。不过，马车出城没多久，她就蔫了——虽然她出行的经验并不算少，但却没有一次是在冬天赶路，没想到会这么冷。
哪怕是坐在马车里，也冻得人浑身僵硬，手脚冰冷。
还不如下去骑马或者步行，动一动身上就开始发热，反而比坐在车上舒服一些。就是要把脸遮严实了，否则被刀子一样的西北风一刮，很容易皲裂。
“主公，下来吧。”公孙谨笑着伸手来扶她，“走一走就好了。”
明月霜深吸一口气，搭着她的手从车上跳下去。
适应了一下，感觉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因为她们人太多了，挤在一起，感觉风都被挡住了很多，而且不急着赶路，就可以放慢速度，大家说说闲话，也不觉得疲累。
要不是周围的风景有些单调，几乎有种类似郊游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