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

虽然优秀,但并没有优秀到鹤立鸡群的地步。

这点徐颂声倒是并不意外。

如果徐夏静真是什么绝世天才凤毛麟角的人物,也根本不会去教廷当什么实习生,后面还被辞退了。

从学生档案上搜到的信息比教廷内部保存的徐夏静的资料要多许多,但其中并没有徐颂声想找的东西。她想要的是关于徐夏静和李鸿笙关系的证明——

徐颂声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是有某种特殊关系的。

拔掉数据线,徐颂声边想事情,边慢吞吞把自己的数据线卷起来。

一直待在她旁边,百无聊赖到已经开始玩她头发的周澄午,在徐颂声收拾东西时才开口:“颂颂为什么在调查徐夏静和李鸿笙?”

徐颂声:“我怀疑他们两个有关系,也可能和信息素研究所的一些研究项目有关系……不好说。”

周澄午:“颂颂很好奇吗?”

徐颂声回答:“不是好奇,是想要弄明白我爸爸身上发生过什么。”

‘父母’,对徐颂声来说,这是一个很陌生的词汇。不仅是‘父母’,哪怕是单独的‘父亲’这个词汇,对徐颂声来说也同样陌生。

在她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父母’是两个完全缺席的角色。徐颂声大多数时候不会表现出对亲情的丝毫向往或者依赖,也有部分原因来自于她本来就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

但不表现出现,不代表她全然不在意。

人总是对自己不曾拥有过的东西产生执着,正如周澄午迷恋理智和稳定,徐颂声执着于掌握和操纵。

因为从小到大能被她抓住的,完全属于她的所有物,稀少到近乎为零,所以才会对待自己的东西,表现出近乎偏执的掌控欲。

因为没有安全感。

因为拥有的太少。

富足的人不会关心自己有几张银行卡,穷鬼才会在睡前一遍又一遍查看自己的账户余额。

徐颂声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父母存在的生活,却又在成年之后的某一天惊觉这两个角色似乎正在暗处悄无声息影响自己的命运走向——这对掌控欲极强又极度缺失安全感的人而言,绝对不会是什么正向的情绪。

周澄午身子一弯,脑袋靠到徐颂声肩膀上,懒洋洋道:“如果是不公开的关系,就算查遍所有的资料档案和网络论坛,也不可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的。”

“不如去找一找双方的遗物,说不定能在遗留的东西里面发现一些痕迹。”

徐颂声一愣,有点意外,扭头看向周澄午。

周澄午半眯着眼,神情懒散。看得出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很多——徐颂声伸手捧了捧周澄午的脸,喃喃自语:“没想到啊,你居然能想到这一点。”

周澄午睁大眼睛,有点不满:“我看起来像是很没有脑子的类型吗?”

徐颂声诚实回答:“像啊。”

其实只是职位不同所带来的一部分习惯差异罢了。

徐颂声习惯了暗中调查搜集资料自己推理事情经过。而周澄午作为教廷散养的恶犬,游走在帝都的灰色地带,太清楚那些上流贵族对舆论的把控能力。

以李鸿笙的出身,就算她真的和一个平民omega有什么私下往来,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网络平台有机会报道出去。

至于官方记载的履历资料,更不会给这位出身高贵的alpha留下丝毫可被人攻击的劣迹。

徐颂声收起自己的笔记本,站起来揉了揉自己脖颈:“我爸爸的遗物倒是好找,但是李鸿笙的大概有点困难。”

周澄午:“其实李鸿笙的遗物也很好找——大部分都被火化了,没有被火化的都在她的灵堂里。”

徐颂声:“……在什么里面?”

周澄午:“李鸿笙是虔诚的信徒,信徒死后会火化,并将骨灰供奉到神殿的祈祷室里。她没有被烧掉的遗物,也都被放到里面去了。”

李鸿笙这种级别的角色,身死之后想要留下点什么秘密,可能性几乎为零。会有无数势力为了她生前掌握的一些资料,而将她的遗物像犁地一样反复扒拉。

这也是当初新上任的教皇,为什么下令将李鸿笙留下的大部分资料全部焚烧掉的原因。

因为大家都想要,又都不想让自己对手拿到。

李鸿笙留下的资料就像一块烫手山芋,拿着会把人烫死,拱手让人的话,又没有人愿意。最后在多方势力压迫下,才最终有了资料焚毁的结局。

徐颂声又回了一趟教堂,只不过这次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坐周澄午的跑车,坚持要自己搭地铁。徐颂声不想再体验一次,嘴巴张开灌进去的全都是风的感觉了。

周澄午叽叽歪歪不理解,一边不理解徐颂声的痛点,一边缠着她的胳膊,跟她一起上了地铁。

等他们绕了一圈再回到教堂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徐颂声看着时间已经到了晚饭的点,干脆带着周澄午先去食堂吃晚饭,吃完晚饭再一起去放置信徒骨灰的祈祷室。

这间祈祷室也是完全开放的,甚至不需要动用到周澄午教堂骑士的身份,两人就能光明正大的进去。

虽然骨灰能被摆进这里面的,都是虔诚的信徒,但并不是每个虔诚的信徒,死后都有资格把骨灰摆进这里面的。至少徐颂声从进门开始,走了十来分钟,看见两边墙壁上内嵌的方块格子里的牌位,上面的姓氏几乎全都是帝都非常出名的上流贵族的姓氏。

李鸿笙的骨灰被摆放在非常里面,很靠近神像的地方——那尊高大的神像被无数骨灰坛子和花朵形状的蜡烛簇拥,在灼热的明黄色灯火中,被勾画出模糊的边缘。

空气中飘满精油蜡烛的香气,在神像面前供奉的花朵新鲜而芬芳。

在神像头顶上,是繁复的水晶吊灯,灯光明亮照着色彩鲜明的壁画穹顶。

徐颂声停在写着李鸿笙名字的方格面前,透过一层玻璃,看见里面那个漆黑色的小坛子。

她对这个款式的坛子有印象,给奶奶选骨灰盒的时候,有在款式介绍图上看见过,一个二十万。

除去骨灰坛,就是一些荣誉证书,放大的个人照片,等等。

徐颂声目光随意扫过,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没有收获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在看见玻璃后面那种李鸿笙的个人照时,徐颂声微微皱起眉。

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周澄午道:“你说她这张照片,为什么站在靠左边的位置?”

一般人放遗照,都会放死者站在中间的那种单人照。

但是李鸿笙的这张照片,她本人却站得非常靠左。

第110章

周澄午的视线原本在四周其他人的牌位上看来看去,直到徐颂声这样问出声,周澄午才专注的把目光放到李鸿笙遗照上面。

虽然李鸿笙的遗照已经在这里放了好几年。

但说实话,周澄午还从来没有怎么认真看过她的遗照。一是因为确实没有什么感情,一是因为不在意。

他不在意李鸿笙留下来的那些研究资料,也不在意李鸿笙为什么死。

因为如果周澄午在意这些,那么教廷内部的某些人就会像对待李鸿笙一样对待周澄午。

此刻得徐颂声提醒,周澄午难得认真看了看李鸿笙遗照:照片上的李鸿笙看起来还很年轻,约莫一十出头的样子。

她站在照片非常靠近左边的位置,怀里抱着一大束雏菊花。彩色照片上阳光正好,惯来不苟言笑的alpha脸上也露出淡淡笑意。

周澄午观察了一会儿,笃定开口:“这是一张被裁剪过的双人照。”

徐颂声:“遗照是死者本人挑选的吗?”

周澄午皱眉:“不清楚,我没有关注过,这个就要问……”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突然噤声。徐颂声困惑,不明白周澄午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正要开口询问——周澄午一把捂住徐颂声的嘴,动作迅速拖着她躲进一边烛台的柜子底下。

烛台上面铺着星空花纹的手织毯子,毯子边缘的流苏一直垂到地面。

毯子很厚重,一般人这样滚进来,很容易将毯子也拖拽下来,继而闹出更大的动静。只不过动手的是周澄午——即使还拖着一个徐颂声,他的动作依旧像飞燕似的轻巧,甚至没能触碰到烛台本身。

不过瞬息的功夫,两个人就挤在了烛台底下。

外面的蜡烛和灯光,都被烛台边缘垂下的手工毯遮盖,变成昏暗不明的光线。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徐颂声都没来得及反应,嘴巴又被周澄午捂着——烛台底下的空间本就狭小,徐颂声这样纤细的体型蜷缩起来折吧折吧倒也能轻松塞进去,但是再加一个周澄午,就实在挤得有点过分。

他跪着,曲起的膝盖和徐颂声大腿挤在一起,没有丝毫缝隙的紧贴着。

徐颂声扯了扯他捂住自己嘴巴的衣袖,周澄午体贴的松开了手。

她意识到应该是外面发生了什么。

周澄午将流苏的缝隙拨开了一点,从缝隙间往外望,徐颂声听见一连串脚步声。

她是被跪着的周澄午完全搂住的,这个姿势有点辛苦,如果不是周澄午的胳膊牢牢箍在她的腰间,以她阿宅的体力值,肯定会立刻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摔出去。

不过搂住她的是周澄午。

这个认知让徐颂声莫名放松,颇为信任的将自己全部重量压到周澄午胳膊上,好奇的从流苏缝隙间往外看。

那串脚步声接近,徐颂声看见了两个人的脚——鞋子是很考究的男士皮鞋,西装裤的裤腿被熨烫得没有丝毫褶皱。是从每一处细节,都表露出有权有势气息的两个男性。

只不过因为看不见脖颈,徐颂声判断不出这两个人的第一性别。

她扭着脖子换了个角度往外看,看见这两个人身后稍远一点的地方,还并排站着很多人,看起来应该是保镖。

外面人太多,徐颂声也不敢小声说话。万一被听见了,他们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烛台底下,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那两人一前一后的走,最后停在了李鸿笙的灵牌面前。不一会儿徐颂声就闻到了一股香烛的气味,来者在给李鸿笙的灵位上香。

认识李鸿笙的人?会是谁呢?

她估摸着时间,如果只是上香的话,以这两个人站在这的时间,三炷香也上完了——但是他们还没走。

估计是上完香之后就站在那里了。

站在那里干什么?又不说话。

徐颂声很想看看那两个人的脸,看他们长什么样子。她来帝都之后,每天都有翻新闻,一些会出现在大众视线的上层人物,徐颂声自信都有到眼熟的程度。

如果看见对方的脸,她说不定能认出对方是谁。

徐颂声这样想着,试图稍微往流苏缝隙那边凑近一点。但是她一动,跪在她身后的周澄午好像误会了什么,环在徐颂声腰上的手臂骤然收紧。

腰部被箍得微微发痛,毫无疑问的,徐颂声也完全被拖回周澄午怀里。

他顺带还捂住了徐颂声的嘴。

徐颂声有点无语,艰难的在狭窄空间里,仰头去看周澄午——周澄午脸上是难得的严肃表情,长而翘的眼睫低垂。

昏暗光线下,他那张漂亮的脸半隐于黑暗,气息温热全然包裹着徐颂声。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澄午用气音‘嘘’了一声。

徐颂声心想我又不是傻子——她掰了掰周澄午的手腕,周澄午慢慢松开手,低垂眼睫,目光扫过自己掌心。

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那两个人往外走去。随着他们离开,原本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等候的许多保镖,也跟着慢慢往外撤离。

周澄午弓着腰从烛台底下爬出来,顺便把徐颂声也拎出来。

外面的空气也没有开朗到哪里去,一大股香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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