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颂声第一时间去看李鸿笙的灵位,在她灵位面前的小香炉里看见了新落的香灰。
帝国人没有插香烟祭拜的习惯,只有从海外迁移过来的某些亚裔,还保留着这样的习惯。
徐颂声:“我看见保镖了,排场真不小。”
周澄午打了个哈欠,道:“李家现在的掌事人,当然排场很大。”
徐颂声诧异:“你认识他?”
周澄午:“靠信息素分辨的,有血缘关系的人信息素会很相似。”
徐颂声仍旧感到神奇:“血缘关系也能靠信息素分辨出来吗?我以为只能分辨出气味,比如说花香味或者酒味之类的。”
周澄午:“beta只能靠气味来分辨信息素,但是对于alpha或者omega来说……”
他皱了皱眉,搜刮着自己脑子里合适的形容词,道:“对于alpha或者omega而言,信息素并不只是一种气味,它是一种——”
这种时候没有上过学的坏处就表现出来了,周澄午解释到这里就开始词穷。
徐颂声想了想,道:“一种只有alpha和omega可以感知到的分泌物?”
周澄午摊开手:“差不多吧,专业的词汇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如果是李鸿笙的亲人来探望李鸿笙,那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人家是有血缘关系的。
徐颂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后脖颈,目光落在李鸿笙的灵牌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beta没有信息素,你们是不是就闻不出来了?”
周澄午点头:“beta的话就没办法用信息素判断他们的身份了。”
徐颂声:“不过你会躲起来,我还挺意外的。”
毕竟周澄午平时对教皇也是一副没什么尊敬态度的人,在沿海片区他们和芙洛拉教派对上时,周澄午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丝毫退缩的姿态。
周澄午往徐颂声肩膀上一趴,嘟嘟囔囔:“惹了上司又没什么关系,反正我的上司又不止一个。不过李家那个老头子不一样……颂颂你也要离他远一点喔,他们很危险的。”
徐颂声第一次听周澄午用‘危险’来形容别人。
她还以为周澄午就是整个帝都最大的危险。
徐颂声:“为什么?”
周澄午指了指玻璃后面李鸿笙的牌位,压低声音:“因为是连自己女儿都可以杀掉的家伙,很危险。”
“……”
继续呆在祈祷室也不会再有更多的线索,更何况天色已经很晚。徐颂声就先带着周澄午回家了。
回到家里之后,徐颂声却还是想着今天在祈祷室,周澄午说的话。
具体怎么回事,周澄午说他也不知道。
上层权利争锋,周澄午惯来是不关心的。因为关心了也没有用——他个人固然强大,但他也只是个人。
没有人会因为周澄午强大,就试图去依附他,而周澄午也和那些人相处不来。
“周澄午今天去了长青学院,用教堂骑士的权限调阅了李鸿笙和另外一个学生的个人资料。”
一份新鲜出炉行程表被摆在了教皇面前,他看着上面周澄午被记录下来的一整天的行程,眉头紧皱:“李鸿笙死了这么多年,大家都心照不宣不去管他,周澄午为什么突然开始调查这件事情……他和李鸿笙很熟吗?”
心腹也跟着皱眉:“据我所知,这两个人没有什么交集。不过——”
“周澄午的抑制剂是李鸿笙主要负责的项目,要说他们两个完全不熟,也是不可能的。”
听完心腹的话,教皇低头沉思。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猜测道:“你说,表面上没有任何交集,会不会是周澄午和李鸿笙伪装出来的表象?毕竟他的抑制剂是李鸿笙一手研发,说不定李鸿笙私底下把自己的研究资料……”
“别人都有可能,但是李鸿笙主教绝对不会这么做。”心腹对此倒是十分笃定,“因为她对从下流社会爬起来的alpha和omega都相当厌恶,是纯血统论的支持者。”
教皇讪讪:“那我不是随便猜猜嘛——说起来,他调查李鸿笙也就算了,这个什么——徐夏静?这又是谁?我听都没有听过。”
他这样问,心腹也跟着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心腹摇头:“我也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至少在帝都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
一人看着周澄午今天动用教堂骑士权限,所调查的两份档案,陷入了沉思。
周澄午作为一个失控的人形武器,之所以能被已经全然换牌大清洗的帝都上层掌权者容忍到现在,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周澄午从来不站队,也不参与权力争夺。
他只为天父和教廷服务,教皇或者大主教是谁,周澄午都不在乎。
但如果这个所谓的,只会为天父清理障碍的人形武器,实际上和一位死去的大主教私交甚密呢?
这一夜,不止教皇在思考这个问题。帝都上层,许多人都因为周澄午今天的行动,而陷入了同样的思考之中。
只不过比起教皇的草包脑袋,其他各方势力所思考的东西,就明显要更加复杂了。
徐颂声第一天去上班,啜着豆浆吸管看档案的时候,手机收到了周澄午发来的一条短信,他被上司喊去干活儿了——但具体要杀谁,上面没说,要周澄午过去才能知道。
徐颂声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条短信上,牙齿慢慢咬着吸管。
周澄午做任务的时候手机信号可能会消失。一旦手机信号消失,那么自己就会联系不上他。
但是,这次周澄午自己也不知道任务目标。
她放下手机,自己重新拿起平板。
这几天每天都在用平板录入档案室的资料,同时徐颂声插入平板内部的一个病毒程序,也已经彻底把教廷内网系统浸透了个彻底。
这种技术徐颂声一直都会,只是她以前从来不会把这套用到教廷这样的庞然大物身上。
因为被抓到的风险太大了。这种程度的浸透太彻底,一旦她动作大点,教廷内部的网络安全员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以前的徐颂声才不会傻到要赌上一切去找教廷的麻烦——她跟教廷又无冤无仇的。
这时候徐颂声挎包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拿出手机,看见一条海外账户的入账通知。
转钱给她的是一个陌生的新账户,和转账通知一起到的还有一封邮件,来自芙洛拉教派的邮件;徐颂声那封回信令他们既感到着急又无可奈何。
因为没有办法抓到徐颂声这个人的确切位置,同时又担心玫瑰之心真的在徐颂声手上。
芙洛拉教派的宝物被挂到了光明教的神像上,这对两个教派而言都不亚于奇耻大辱。只不过和受到侮辱只需要生气的光明教比起来,芙洛拉教派还需要应对一些令他们头痛的外交问题。
先是沿海地区的信息总部被暴力摧毁,珠宝展览上痛失宝物,帝都地区主教遭到暗杀,芙洛拉教派内部一片低迷,此刻显然不是他们和光明教撕破脸的好机会。
所以即使不确定徐颂声手上是否真的有玫瑰之心,他们也不想去赌那个可能性。
但要他们随随便便交出那么大一笔钱,也有点为难芙洛拉。
所以最后徐颂声的账户上只收到了一半。
第111章
芙洛拉那边发来的邮件中表示,只要徐颂声把玫瑰之心还给他们,他们立刻就会将剩下的那一半赏金转入徐颂声账户。
今天是五月十五日。
徐颂声删除芙洛拉教派发过来的邮件,低头继续整理和录入档案。
于情于理,徐颂声能理解芙洛拉教派只打一半资金的原因。自从玫瑰之心被窃走,芙洛拉教派在暗网上发布悬赏开始,只怕他们没少收到这种邮件。
之所以愿意给徐颂声打一半的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无法追踪到徐颂声发来邮件的丝毫痕迹。
因为无法追踪,所以才觉得以这位网络邮件主人的能力,是有可能参与了盗走宝石的人。
但徐颂声并没有回复邮件的打算。
比起芙洛拉那边,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徐颂声要更在意一些:关于李鸿笙。
李鸿笙似乎和自己以及自己早死的父亲都有着匪浅的关系。周澄午所说的,李鸿笙的死也令她十分在意。
帝都上层社会的贵族,少有纯血。毕竟帝国是一个殖民地国家,贵族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私生子和私生女,加上第二性别的分化向来不因为血统而出现任何偏向。
所以帝国的贵族其实很少有唯血统论。
但李家和帝国上层的大部分贵族都不同。
李家内部混血儿非常少,大部分掌握实权的人几l乎都是亚裔。据说这个家族是在数千年前,从海洋彼端迁移过来的一支——其真实身份说辞很多,但大部分都是一眼就能看出虚假的瞎猜。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李家在帝都上层确实占据有相当重要的一席之地,圆桌会议里面有两位议员都姓李。
教廷内部也有不少主教和神官是李家出身。
但李家自身的立场却并不和教廷统一,李鸿笙在世时还经常在许多公开场合和前任教皇表现出过极其不和睦的画面。
徐颂声漫不经心翻着自己手里的档案,脑子想的却全都是自己这几l天查到的资料。
周澄午说李鸿笙的死和她的父亲,也就是李家现在的家主,脱不了关系——在李鸿笙死的这个节点,同时还爆发了教廷内乱,前任教皇惨死;已知前任教皇惨死虽然是周澄午下的手,但真正杀死前任教皇的并非周澄午。
而是局势。
那么造成这个要死很多人的局势,又是谁造成的呢?
答案呼之欲出,那些人能在三年前那场内乱中活下来,哪些人就是制造局势的人。而这些人最在意的,莫过于李鸿笙当初负责的东西。
周澄午的抑制剂研究——或许还包括了信息素的一些研究成果。
因为徐颂声在查看李鸿笙履历的时候,注意到她不仅仅是抑制剂研究所的总负责人。在信息素研究所里,李鸿笙也是有挂名职位的。
虽然很难想象一个人要怎么兼顾两个工程巨大的研究。但事实摆在那里,徐颂声就姑且当那位alpha是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研究型人才好了。
她维持着一个久坐的姿势太久,有点腰酸背痛,于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手腕。须臾,徐颂声将档案放回柜子里,自己抱着平板,像散步似的溜达了出去。
外面的回廊里有神官和一部分不用上班的信徒在走动,教堂就是这点好,因为是半开放式的建筑,所以对进出人员不会很限制。
尤其是徐颂声身上还穿着内部员工的衣服。
她低头假装在玩手机,实际上在看教堂监控。
教堂内部的监控分两套程序——对外的说法是不完全监控,因为有天父庇佑,比起电子产品他们更信任天父云云。
但是等徐颂声浸透了教廷内部网络后,一下就乐了。
原来不是没有监控,而是分了两套程序。
公开区域是一套监控,另外部分比较隐秘的地方,则是第二套安全性能更好的监控。第二套监控主要覆盖了大量神官的办公室和教廷内部投资建立的各种研究所。
徐颂声很快就在一堆监控录像里面捕捉到了周澄午的背影。
她在周澄午手机上也装了监控,在电子信号还没被屏蔽之前,徐颂声要找周澄午简直是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