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艰难的选择

在甄老师出院的几天后,甄一圣来学校找我。

“甄老师,安排好了吗?”我问。

她点点头。

“那你可复学了?”

她没有回答,苦笑了一下,说:“走,咱们出去一下。”

“上哪?”

“初中母校门口。”

我骑着自行车,她侧坐在我身后,一只手紧紧揽住我的腰。

“甄老师好些了吗?”

“精神还可以。”她把头靠在我背上。

“你哭了?”我感觉后背湿了。

“我想,要能永远这样,该多好啊!”

“不可能永远这样。以后,我开车带你,不更好吗?”

她没说话。

我感觉后背更湿了。

“这里还未变啊!”她说。

墙上露出的红砖呈心字形;凹凸不平的土路像蛇蜿延到麦田;小草依然默默倔强地吐着绿……

“我又回来了”她对着天空大喊。

“你看看我这件白裙子,有没有yesteroncemore的感觉?”

“看上去面熟。你怎么了?又哭又笑的!”我感觉她不太正常。

“今天是我表白三周年的日子,那天,我就穿着这条裙子,在这里,说喜欢你的。你当时吓得连连后退。当我又说了句喜欢得要命的话时,你退到了墙边,要是没有墙挡着,你一定会摔个仰八叉。我记着你那好笑的囧相……那时,真好!”她嘴角泛过微笑。

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沉浸在旧的时光里……

我默默地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疲倦的眼睛。

“一切都变了!”她摸了摸那呈心形的墙皮。

“你有心事?”

“我们就要分手了!”她背对着我,声音低沉。

“分手,开玩笑的吧?”我吓了一跳。

“真的!”她转过身看着我。

“为什么?因为阿姨的病吗?”

“妈妈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得陪着,大学不考了。妈妈希望闭眼之前,看到我结婚。”她痛苦的表情犹如毒蛇吐出的毒汁,撒到了脸上,

“妈妈这辈子为我耗尽了一切!在我撕毁中专录取书时,曾发誓,以后为了妈,什么都愿意!我尽孝的时间不多了!”

“难道尽孝,非得牺性大学和感情吗?”我说。

“大学只是人生中一座普通的桥而已,人生中还有很多桥。”她说,“感情不会牺牲,它可能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难道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我痛苦地转过头,两手支撑着墙面。

“除非你能放弃理想,和我结婚!这可能吗?不可能的!”她自问自答。

“我要放弃一切,现在和你结婚!”这话在我肚子里鼓了好几秒钟,差点说出来,但最终还是被理智扼住了喉咙。

“是宿命啊!我们的感情是悲剧!然而,未尝是坏事。悲剧的爱情更像爱情!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爱情所以才能流传至今!”她说,

“就算我能等你,得等到什么时侯啊?你的理想注定不会使你早结婚的。长痛不如短痛!

“和你处这三年,我已知足了!谢谢你对我任性的包容;谢谢你对我的好;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会记住的!”

我沉浸在痛苦之中。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她哭着蹲在地上,“我不会再影响你学习了!”

我使劲踢着墙,墙皮“哗哗哗”地落下,原来裸露的红砖的心形变得不再规则了。

“不能视婚姻为儿戏啊!”我说。

她说:“婚姻是什么?是两人合伙过日子的一种形式。它和爱情没有绝对关系,婚姻不一定有爱情,或者不一定能长久贮存爱情。像我爸妈的婚姻就是这样的。

“爱情可以在婚姻以外存在,如林徽因和徐志摩。

“有段时间,我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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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果我们结婚,油盐酱醋会冲淡当初的爱情之火。现在不用担心了。它会保鲜在我的记忆中!”

“让我再好好看看你!”她把我转过来,四目相视!

我们细细地看着对方好一会,幻想把眼前的模样刻在心里!

“我此生最大的幸运是认识你!感谢你的出现,感谢你的陪伴!我欣慰自己得到了这份情!我没白活……”她更咽说,

“这份情到底能坚持多久,我也不知道,但绝对不会短暂,可能是一辈子,如果人死有灵魂,那可能是无限期!

“早恋是纯纯的,以后的感情再也不会了!如果说这是个错误,来生我宁愿再错!

“错过你,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故意使这份情更沉甸!

“你后来会遇到你所爱的人,但你不会遇到第二个像我一样更爱你的人!我会遇到爱我的人,但他不会得到同等的爱!

“我不配你,你终究是个干大事的人!你不属于这个小地方!我不能拖累你!

“在以后的日子,我会一直为你祝福!如果你觉得苦累,想想我的傻样,或许能带给你一丝快乐;寂寞时,想想我俩的点点滴谪,有我,你不会孤单;即使天下人都负你,唯我不会,因为我最懂你!愿以后别忘了我……”

她认为以后没有机会了,想把埋藏在心底的这些话一一说完,唯恐遗漏。

我蹲下来,无助地看着地面。

良久的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呢?”她拍着我的肩膀。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咱们不能屈服!再想法努力努力吧?或许会有转机。”我说。

“不可能!”她哭着摇摇头。

我木讷地站起来,目光呆滞地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中翻飞着被风吹落的树叶,这早恋就似那依然留恋但又不得不离开大树的叶子,而风就是那“孝心”,我伸手没抓住叶,更没抓住风。

“你会恨我吗?!”她问。

我摇摇头!我怎么会恨她呢?虽然是她把我引到这早恋的沼泽,受到这样的折磨,但是她为此疯狂付出了很多。面对强大的风,她别无选择!当应尽孝时,爱已不是最强的了!“孝心”和其他情感发生了冲突,她毅然选择了前者,我反而有些佩服!

要怪只能怪那个“矮变态”(是调皮学生曾给甄老师起的外号,他们认为她受过爱的伤,不再相信爱,从而讨厌男人。)我要找她去理论,我要挽回……至少让她惭愧!

在送甄一圣回家的路上,我已想好了说词:“我曾经无比尊敬的甄老师啊,人类没有爱情吗?您错了!如果没有,活人就是在行尸走肉,人将不人,世界将不再世界!您是`一叶障目,不见森林啊’!”

“甄老师,您希望在走之前看到她随便和哪个人结婚吗?那是自私的!她牺牲了爱情和学业来还孝心,您忍心吗?”

天空下起了雨。

到她家时,我们已淋成了“落汤鸡”。

雨塑造了我的狼狈,淋湿了我的哀怨,降温了我的愤怒!

甄老师平躺在床,身上盖着一条干净的粉色薄棉被单,头上裹着蓝色头巾,黑发已不见踪影。病魔把她本就单薄的身板折磨得只剩皮包骨头了!她看上去像一页薄纸,苍白无力,唯有灵动的眼睛在闪着不屈的光……

往日的甄老师虽算不上漂亮,但是她那气质绝非一般人能比。

初见时,她素颜,短发,皮肤黑红,脸上长着些许斑点。干净利索,个性孤傲。我误认是男老师,心中还有些轻视!但是经过一节课后,她的形象,在我心中颠覆!她,动作干炼,言语风趣,知识渊博。既有女性的温柔內秀,又有男性的果敢刚毅,超凡脱俗的气质在她周围形成了一种吸引人的磁场。

甄老师像枯枝一样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眼睛费力地慢慢睁开,她看到我,眼中出现了一种光芒。我知道她想直视我,我轻轻地把她的头侧转过来。我在床边椅子上坐下。甄一圣坐到床沿上。

甄老师拿起甄一圣的手放在我的手上,轻声说:“你是个好孩子,是有望能成大器的人,不能让一圣再拖累你了,以后你们做兄妹吧!”

我想好的质问,没有说出口,甄一圣的泪珠打湿了我们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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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起床时,已日上三竿。阳光慷慨地破窗而入,撒在我裸露的泥腿上。经过一夜的风化和阳光的烧烤,泥巴变干,紧箍着腿,撕扯着腿毛,有些痒。昨天淋暴雨,使鼻子有些堵,头有些晕。嘴角有些疼。

舍友们去上课了。宿舍里空荡荡的,正像我空落落的心,没有着落。

三年,我和宿舍建立了感情。我爱这里夜不能寐藏在背窝里看书的灯光;我爱这里交织着饭香和臭袜子味道的空气;我爱这里吹牛皮吹到夜半三更也不住下的碎嘴;我爱这里说着黄段子,阅人无数,依然标榜纯情,发誓尽快给自己脱单的哥们。

没有不散的筵席,很快就会和这宿舍分别的。宿舍也和这早恋一样,终究是个驿站!我只是个过客!”

这些年,我就像个士兵,怀揣着神圣不可一世的理想,肩负着父母的重托。

背着苦涩的行囊,行嚢里装着书、咸菜和发霉的馒头……

枯燥地重复着“两点一线”。常把自已比作“卧薪尝胆”的勾践。忽然感觉有些悲壮……

悲壮是不昰造就勇士的沃土?

我看了看床头墙上的那首诗:

一个传说

以鸳鸯之名

逆流

沉入水底

以鱼之名

被打捞

上了餐桌

是鸟

是鱼

人已懒得辨别

当我知道甄一圣即将结婚的男友是钱锋时,我肺都要气炸了!他已辍学,我气冲冲地去他家找他,他在布置婚事。

我把所有的怨、痛苦和愤怒都化作了狂风暴雨般的拳头……

“如果这样能消气,你就使劲打!”他擦了擦嘴角的血。

“你和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开始的早,她刚开始。哥。”他

“谁是你哥?兔子也不吃窝边草啊!”

“哥,窝边草,我不吃,也有别人吃啊!我不是硬夺你爱,是你不要的啊!”

“无耻!”我使劲甩了他一巴掌。

“哥,你就是打死我!也是我哥!”

他一直未还手。

我打他,只是为了出口气。其实我心里并未恨他。他和我是有相通之处的:视金钱如“粪士”。他不吝用“粪土”滋养我们的友情,并开花结果。

甄一圣结婚的前一晚,有人看到她站在我们班窗外徘徊了好久。

她结婚那天,我学不进去,请假回家,喝了被父亲存放多年的一坛白酒。

那坛酒寂寞地立于墙角,覆满了尘,我边喝边唱:

—坛酒

藏着多年的秘密

无人嗅你的香

无人尝你的甜

无人品你的苦

无人嚼你的狂

无人咀你的痴

无人在意你的价值

我举起你

像膜拜圣物

狂饮

我咀嚼着离别

舔食着思念

脑中重现

那个黄昏的窗外

她雨中的身影

那个贫瘠的黄土地上

父亲被拉弯的瘠梁

和母亲老花的双眼

在我矛盾的心上

狂舞

我醉了

已分不清你和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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