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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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死了丈夫的新妇,在大喜大悲这天,马不停蹄给她包办下一场婚事,郑妤只觉讽刺。但又能如何呢?她攥紧掌中草籽,故作云淡风轻问:“那殿下的意思呢?”

“可。”

灰尘迷眼,迎风落泪。郑妤笑着抹去风凉的泪水:“殿下难不成信了那道士的预言,改信天命了?”

“恐怕是我的价值还没被榨干,殿下想利用我挣一个心软念旧的名头,不致追随您的旧臣寒心。”郑妤失控哽咽,“我猜对了吗,殿下?”

李致不可置否,他确实有这方面的考量。他专挑人大喜之日,将此一家就地正法。这种处事手段虽不违法义但有悖仁德,免不了受人诟病。

再者,敲山震虎的度若把握不好,底下会有人担心他卸磨杀驴,另谋出路。届时叛徒蛰伏身侧,防不胜防。

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并不是唯一原因。

迟迟等不到李致回答,郑妤气极反笑:“好,好,好,殿下愿意为了黎民百姓,牺牲自己的终生幸福。我若不愿答应,便显得我郑妤不识大体。”

“那便当我自私自利好了……”

“随你怎么想。”李致不胜其烦,他想不通郑妤情绪激动的原因。

不过是一场互利互惠的合作,又不谈真心实意。何况她又不是第一日知晓他凉薄,何必像深闺怨妇般歇斯底里。

薄情郎不懂少女情思,她们奋力追逐遥不可及的明月,最后发现明月本无光,过往所有的美好,远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幻想出的泡影。那种失望悲痛,就好比一砖一瓦盖起来的高楼,却在放上最后一块瓦时,轰然倒塌。

郑妤仰面朝天,逼回眼眶里打转的泪花。这样满心算计的人,配不上她的笑与泪。

他的背影如水墨般晕染散开,渐行渐远渐模糊。郑妤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目送李致的背影。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放纵自己最后赌一次,赌李致会不会回头看她一眼。

“李殊延!”

“你对我可有过一丝……一丝喜欢?”

但凡有过一点点,她愿意自欺欺人,假装看不见他的冷血、他的卑鄙、他的狠辣……忽略他的一切缺点,捂住双眼美化他,不计得失追逐他的步伐。

看啊,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卑微,明明李致这个人劣迹斑斑,可郑妤还是认为自己配不上他。可不爱的人有恃无恐,他无视她一切优点,贬她,损她。

李致停下脚步,风送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嗤笑。他不答反问:“郑云双,你可曾问过自己,何处值得本王喜欢?”

他回头走来,一字一句,杀人诛心:“宣京之中,家世高于你的贵女,比比皆是;才学出你之右者,不乏其人。”

郑妤茫然后退,李致步步紧逼。他接住树上坠落的海棠花,举至跟她眼睛齐平的位置比对,嘴角勾出轻蔑的弧度:“至于容貌,郑姑娘确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可美貌在本王眼里,一文不值。”

华灯初上,步履过处,晦暗灯光亮起,将失魂落魄的茕茕孤影,拉得好长好长。

回到家中,迎接她的,便是厉声呵斥。

“丢人现眼,还不滚进来!”

郑妤愣愣抬起眼帘,无神桃花眼倒映着冷森的月光。

还未看清喝斥她的人,郑妤便被几名刁奴连拖带拽绑走。

后腰重重撞上桌角,郑妤顿感天旋地转,双腿脱力跌坐。她手撑地毯缓过劲来,定定望着甩手挥袖的陆太师,那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跟她血脉相连的人。他此刻正呼哧呼哧跟陈氏交代什么,大抵是吩咐对她的处置方式。

待陈氏点头应下,陆呈横眉怒目,哼哧转身,抬脚便走。

佝偻的背挡住烛光,人间仿若顷刻间黯淡。郑妤眼睛一眨未眨,视线随着衣摆颤动,两片唇瓣木然分开,却吐不出一个字。

虎皮靴高高抬起跨过门槛,郑妤猛直起身喊:“父亲!”

可她父亲听而不闻,连余光都不曾为她停留一刹。这是生母离世后,郑妤第一次喊陆呈父亲,也是最后一次。或许于陆呈而言,她百感交集喊出的那一声“父亲“,根本无足轻重。那她何必再对陆呈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早就没有父亲了。

偶一阵夜风灌入窗户,烛火明灭窜动,啪一声熄灭,独留一缕青烟袅袅。眸中微光随烟消散,郑妤颓唐后靠,背抵桌子腿呆滞瘫坐。

陈氏走到郑妤跟前冷嘲热讽,不想字字句句都打在棉花上。她白费唇舌心里不痛快,抬脚踩上郑妤手背狠狠蹂躏。

谁知这细皮嫩肉的娇小姐,竟一声未吭。陈氏自找没趣,交待家丁把人看牢,拍拍手离开内室。

“小姐……”解霜捧起郑妤的手,执着青帕小心翼翼擦拭。郑妤手背浮肿泛红,解霜轻轻吹气,一时没绷住哭出声。

“别哭,我没事。”郑妤伸手给解霜拭泪,“解霜啊,你跟我这么多年,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如今我自身难保,遑论护住你。奴契在那楠木匣里,去过自己的日子吧。”

解霜蓦地抱住她痛哭:“小姐,您去跟太皇太后服个软,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郑妤凄然笑笑,没说话。她得罪的是李致,李致若想让她死,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保她?况且因为她的存在,李致比其他皇子早一年离宫立府,她哪还能让他们母子俩,因她再生嫌隙。

三日一晃而过,郑妤出不去房门,便终日躺在床上,盯着帐顶胡思乱想,浑浑噩噩度日。

思来想去,总绕不过那三个字——李殊延。她可以为争一口气忍痛拒绝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不去想他。倾心爱慕多年的人,哪能说放就放啊?

解霜耷拉着脑袋回来,将食盒搁在案上。郑妤拂开乱绪,恹恹下床,揭开盖子看,果不其然,又是馒头。

郑妤面不改色安慰解霜:“何苦为这点事愁眉苦脸的,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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