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阳城東市,一个老妇紧张地左顾右盼。
“你怎么自己下来了?老六呢?”
一位女子捉了捉头髪,乌黑细長的髪丝从她白皙的指间穿过。
“老六可能下不来了。”
老妇拉起女子的手,走进了店铺里面,在内室找了张椅子坐下。“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感觉老六被盯上了,他昨日就被转到厨房做事,听说是观主亲自吩咐的。”女子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自己的茶杯里满上。
“那你也不能自己下来啊,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没事,我是领了观主指令下来买米的,名正言顺。”女子扬了扬手里的令牌。
老妇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下来要跟我说什么?”
“全清观放跑了闯进烟云楼的色狼,你知道吧?”
“闹得那么大当然知道,整个兰草堂现在都在找人呢。”老妇拿起抹布擦了擦桌子,“那群猪脑道士真是没用,看个人都不会。你陆师姑气炸了,明天还要上去骂人呢。”
女子慢慢地啜了一口茶,说道:“那个色狼,我跟他聊过。”
老妇眉毛一抬,“什么時候?”
“就在他被捉当晚,我去他房间问了他些事。”
“这也太危险了!”老妇眼睛瞪得老大,“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女子一笑,“他没有道行,伤不了我的。”
“他不会道法吗?”
“一点儿都不会。没想到吧?我本来只想试探一下,但没想到他竟然不是修道之人。”女子拿起茶壶,又满上一杯。
“你这也太莽撞了……”老妇搓了搓手,“你怎么会去找他?”
女子停顿了一会儿,“我猜他就是指点全清观迁到小芒山,跟土行宗密谋的人。”
老妇身子一震,“此事当真?”
“我观察了很久,也当场问了他,八九不离十。”女子往茶杯上轻吹几口,“我问的時候。他还挺乖的呢……”
“若真是此人,那你可问出什么没有?”
女子摇了摇头,“没有,他口风挺紧的,我没问出什么来。”
老妇想了想,问道:“那青水宗的受伤弟子,可有消息?”
“我也问了,時间太紧,没问出来。”
“如果如你所说,此人确实是全清观和土行宗密谋里面的紧要人物……”老妇思索片刻,“我知道了,会跟余师叔说的,总之尽快找到他。”
女子伸手在桌上画了几圈,“这次全清观居然敢在陆师姑面前这么放走了他,看来他确实有些来头。”
“没想到啊……”老妇喃喃自语,转头问道:“可……之前那全清观的弟子怎么会自己捉他出来呢?”
女子扬扬眉毛,“我用了些小手段。怎么样?厉害吧?”
“那你身份没暴露吧?”
“孙姨……”女子嘟起嘴巴,“你也不夸夸我。”
“我这是担心你呀,”老妇坐在女子身旁,“你要是被全清观那帮人发现了……”
“没事的,那里没几个人打得过我。”
“可别这么说,真清宗可不全是只会吃斋念经的好好先生。”老妇摸摸女子後背,“怕的是万一他们知道你是青水宗的人,真不知道会对你做什么。兰草堂那边跟全清观可能也很难交代……”
“孙姨……”女子靠在老妇身旁撒娇道。
“我醜话说前头,这要被发现了真不是玩笑之事。”老妇板起脸,拿起茶壶,又加了点热水。“老六已经被盯上了,他们怕是已经有防备了,你要多加小心呐……”
女子头歪了歪,“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老六跟我说了一件事,他说观主身边平時有几个亲近的杂工,从色狼被放跑那天後就没再見过他们。”
“你是说……他们带着他藏起来了?”
“可能,”女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不确定。”
“明白了,我会从这几个人入手的。”
女子伸了一个懒腰,“如果在监阳城捉住了,送到青阳城前,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行的。不过为什么?”
“我还想見見他。”女子微微摇头,“有些事情没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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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叫符家庄的小村子,饭桶見到了吃着玉米饼,红脸猴耳的碟子。
两人在茅厕外双目相对。
“你在女厕所外面干嘛?”饭桶昂头挺胸,义正言辞。
“你他娘看得見我?”碟子嘴巴一松,玉米饼掉在了地上。
“废话,就拿根竹枝挡着,哪里看不見?”
“啪”地一声,碟子身边的竹枝忽然断成一节节。他一声惨叫,趴在地上。
“你是不是有毛病?”饭桶翘起眉毛,“急性胃炎?”
碟子刷地一下起身,浑身上下沾满了竹叶。“大哥,我求你了,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
“你这无耻之徒,竟然跑到女厕所外面偷看,我自然得捉。”饭桶也不知道为什么骂得这么顺。
“首先,大哥,这是茅厕,本来就没有分男女的。只有城里面大户人家和酒楼里才分,你这是诬赖我。”碟子郁闷地扫了扫身上的竹叶,“其次,我在……等人,找了个清净地方正休息呢,你别来烦我。”
“你少来,茅房外面蚊子苍蝇多死了,清净个鬼。刚才进茅房那个大姐很漂亮吧,你一定是心怀不轨跑到这里来偷看。”
碟子瞪直了眼睛,“你他娘怎么知道刚才进去了谁,你也是来偷看的吧!”
饭桶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有预感,像这样漂亮的姐姐,肯定有好色之徒躲在暗处偷看!我是来捉色狼的!”
“你怎么那么闲呐……”碟子拾起掉在地上的玉米饼,拍了拍,又吃了起来,“我就是在这里安安静静等人的,结果好端端地被你一通骂,真是莫名其妙。我警告你,你别猴子变戏法——无中生有。”
“等人个鬼啊,”饭桶扫开地上一节竹枝,“我从村头就看見你跟在大姐後面了,从那片水田到这里的猪圈,走了有半个村吧。”
“你看得到?”碟子面露痛苦之色,“我真他娘的被你给毁了……”
饭桶奇道:“你才是脑子有病,跟着人走也就罢了,屁股还插一根狗尾巴草,時不時还汪汪叫上两声,谁都看得出来你有问题。”
咿呀一声,茅房门打开了,一个大姐走出来,拍了拍身上蚊子,“这么那么多蚊子?烦死人了!”
她看了看在坡上的两人,“村外的?用吧。”,转身一拐一拐地走了。
饭桶露出微笑,对大姐微微欠身,目送她离去。
“看吧,你的阴谋不能得逞了。”
“阴谋个蛋,”碟子苦着脸说道:“大哥,我求求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咱俩又不熟。”
“那天是谁这么不要脸先开口的。”饭桶交叉双手,“你先跟我说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忽然不見了?”
“还不是你害的……”
“我怎么了?”
“你自己不清楚吗?”碟子指着身上的竹叶,“你刚刚还故意破了我一次。”
“破你啥?”
“别装蒜啦,我也是运衰,以为你是好人……”
“我破你道法了?”
“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碟子指了指布包,“我跟真清宗可没结下什么梁子,真不知道你找我干啥。”
“所以我之前是破你道法了吗?”
“你是装傻呢还是逗我开心呢?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啥都不知道的天真小白,现在才知道你心那么黑。”
“所以我真的破你道法了?”
碟子双手一合,“大哥别念了,您翻着花样讲了四遍了,给小弟留点面子,算我求求您。”
饭桶眼睛一转,“别急嘛,我来找你是有事拜托的。”
“你还真有脸问。”
“别这样说,我们不是一起看过小画册的朋友嘛?”
碟子横起脸,双臂抱肩,“没有,我看错你了,你的心就跟那茅厕里的屎一样——黑死了。”
“这什么歇後语啊?”
“你有意見?”
“没有没有,不帮也行,我们谈个交易。”
“什么交易?”
饭桶手一翻,几块碎银子露出来,“赚钱的交易。”
碟子看到银光,散乱的眼神一下专注。旁边的手,不自觉地跟着饭桶缩回的手一点点向前。“噢?什么交易?”
“请注意你的手。”
碟子咳嗽两声,“你想要交易啥?”
“帮我找到一部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