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印记没再疼过,它变成了一个丑陋的伤疤,横在萨洛米的手腕上。
念珠的效果比想象中的更好,也许是因为几十颗珠子加上十字架的质量足够多,不仅仅抑制了印记的发作,还让它失去了活性,如同沉沉睡过去了一般。
萨洛米重新获得了自由,虽然她必须在这具身体里存活,但有了足够的时间去寻找消除印记的方法,除此之外,她还可以继续学业和过去的生活。
在新奥尔良生活的几天里,萨洛米发现了不少的商机,除非是天灾或瘟疫,否则旅游业是永远不会停歇的,她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把自己的业务拓展到这里了。
考察一番后,她选中了几个街边待出售的商铺,用劳伦斯的身份签下了购置协议,接下来就是考虑经营方向了,餐饮,住宿和纪念品店是不变的主题,萨洛米准备将稍大一些的房子装修成旅馆,而两个小一些的分别作为法式料理餐厅和艺术品体验店。
一个月以后,餐厅和艺术品店已经装修完毕,法属区也迎来了旅游最热季,萨洛米雇佣了几个员工来看店,自己则准备去惠特莫尔大学报道。
八月末的一个晚上,她开着甲壳虫驶离了新奥尔良,一路向弗吉尼亚州疾驰而去,音响里播放着爵士乐,她跟着哼唱着,一想到要见到埃琳娜和卡罗琳她们,心情好极了。
车子突然驶入了一段漆黑的区域,路灯似乎因故障而罢工了,虽然开着远光灯,能够照亮的范围仍旧是一小段距离,萨洛米并没有太过在意,她开了一个多小时,甚至都没遇到过其它车辆,乏味不变的风景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不如听点什么夜间广播节目?想到这,她伸手去调车上的旋钮,只是眨眼的功夫,公路中央就出现了一个黑影,车头正对着黑影撞击了上去,剧烈的冲击力让萨洛米猛打了方向盘,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过后,车子横斜着停了下来,被撞飞的黑影则重重的摔落在了前方。
萨洛米手忙脚乱的松开安全带,小跑着来到了黑影的身边,车灯的映照下,一个男人趴在地上,脸朝另一边扭去,让人看不见样貌。
地上并没有血迹,也闻不到丝毫的血腥味,可能已经造成了内部创伤,这样的情况几乎没有挽救的可能,但她还是想要试一试,便咬开自己的手腕,托起男人,将他的脸转了过来。
一张狰狞的,满口尖牙的脸赫然出现在了眼前,萨洛米一脚踹了上去,咒骂着拉开了距离,哪有什么被撞的男人,分明是只地狱里钻出的恶鬼!
躺在地上的恶鬼扭动着躯体,四脚着地的爬了起来,那张可怖的脸还保持着扭曲的角度,就这么诡异的飞奔而来。
萨洛米到吸了口冷气,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车内,关闭了中控锁,掉头向来时的路开去,重物攀爬的声音从车顶传来,她踩足了油门,持续的加着码力,那恶鬼刚从挡风玻璃前探出头来,她就立刻踩下了刹车。
预想中的重物落地声没有出现,她睁开了眼睛,哪有什么恶鬼,连公路上的路灯都比平日里刺眼,一辆辆汽车从她的甲壳虫边开过,不远处是加油站和公路餐厅,甚至还能听到人群的吵嚷声。
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还没来得及细想,一股滚烫的热流就涌入了她的手腕,贝利尔印记重新焕发了生命,那些粘稠的岩浆似乎要喷涌而出,她疼痛难忍的哀嚎了起来。
她的声音引来了加油站工人的注意,他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询问道:“你还好吗?”
萨洛米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只能透过玻璃看到一开一合的口型,仿佛是在说:“你逃不掉了。”
等到疼痛稍微缓解了一点,萨洛米再次发动了车子,也许是直觉的驱使,让她朝新奥尔良的方向开去,车子离城市越来越近,疼痛的感觉就越来越弱,公路上的路灯也没再熄灭过。
直到车子驶入了法属区,印记上的最后一丝刺痛也消失了,萨洛米惊魂未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坐了许久,终于缓过神来。
为什么她不能离开法属区?
一定是玫瑰念珠的问题,她看着手里的十字架,决定去找艾格尼斯问清楚。
通过凯蒂的联系,萨洛米和艾格尼斯在巫毒商店见面了。
“你已经抢走了我的东西,又来找我做什么?”艾格尼斯充满敌意的说道。
“你知道这石头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厄运之石吗?我听说法属区的女巫改造了它,我需要知道关于它的一切。”
艾格尼斯有些忌惮萨洛米,但她别无他法,只能乖乖的回答:“一百年前,法属区的女巫将创造厄运之石的萨满献祭给了这片土地,从那以后她们拥有了召唤黑暗力量能力,我们的所有法力都仰仗着这片土地的回馈,这串念珠自然也不例外。”
“这么说的话,你们只要离开法属区,就不能施法了?”
这是哪门子的女巫啊,地缚灵还差不多。
“原本不是这样的,我们练习的是祖先魔法,需要每三百年举行一次丰收仪式,将选中的丰收女巫献祭给祖先们,祖先们会通过这片土地,回馈给我们取之不竭的力量,可这一次的献祭失败了,都是那该死的马塞尔和基兰神父从中阻挠,别说我们现在被吸血鬼制约而不能施法,就算是能,恐怕也没多少日子了,如果法力一直枯竭下去,最终等着我们的就只有死亡。”
这种极端的模式,似乎和萨洛米在监狱世界里时,迷境巫师会的境遇相差无几,看似是祖先的回馈,实际上却是变相的牢笼。
现如今萨满已经被献祭,和法属区的女巫祖先们合并为了一体,这就意味着,如果丰收仪式不被完成,玫瑰念珠也会逐渐失去魔力,变成一串没用的废石,到那时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我会帮你完成丰收仪式的,这串念珠就当做是报酬吧。”
“你真的愿意这么做?为什么?”艾格尼斯诧异的问。
“因为我曾经也是个女巫,可能是念旧吧。”萨洛米说出了另一个原因。
艾格尼斯惊讶的看着萨洛米,目送着她离开了巫毒商店。
被选中的丰收女巫一共有四人,代表着地水火风四种元素,她们都是极具巫术天赋的少女,也是未来的女巫长老接班人,然而因为上一次献祭已经是三个世纪以前,所以没有人相信被献祭的女孩能够重返人世,只当这是一场血腥的杀戮。
如果萨洛米没有记错,那个唯一被救下来的女孩戴维娜·克莱尔,被马塞尔藏在了圣安妮教堂的阁楼内,马塞尔身为法属区的掌权者,压迫了女巫,控制了人类,驱逐了狼人,基兰神父自然也唯命是从,绝不会透露戴维娜的所在,更何况他本来就有意保护戴维娜。
既然无法离开,萨洛米也放平了心态,她能在神秘瀑布镇获得声望和权势,换成法属区也未尝不可,只不过一切都要从头开始,马塞尔和克劳斯为了取得一席之地争得不可开交,这种场面怎么能少了她萨洛米呢?
资本,政治和宗教永远是一个城市最重要的命脉,只有同时掌握了这三条,才能把权利牢牢的抓在手中,马塞尔是个聪明的人,他在种族问题上实行一刀切的极端手段,这几乎杜绝了其它势力成长的可能,但他忽略了外来者的入侵。
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守着家门口就能掌控天下的时代了,只要这块土地足够肥沃,饥肠辘辘的捕猎者着就会蜂拥而至,就更别提那些被压迫的族群们早已蠢蠢欲动了。
在这个提倡人权,自由和平等的时代,萨洛米决定顺应潮流,先从法属区的女巫入手,再攻略河口的狼人族群,创立一个不同于马塞尔的全新联盟。
她刚好具备了吸血鬼和狼人的双重身份,曾经又是人类女巫,做这样的事再合适不过了。
法属区的旅游业被几个人类大家族瓜分了,他们虽然不参与管理法属区,但在人类中有着至高的话语权,萨洛米决定选择其中一个家族深入接触,找到合适的机会再注册属于自己的旅游公司。
位于皇家街987号的旅馆终于开业了,萨洛米将旅馆起名为“香榭丽舍”,装修风格充满了法国的浪漫情调,亨利从神秘瀑布镇来到了新奥尔良,充当起了香榭丽舍旅馆的老板。
萨洛米不打算继续住酒店了,但她并不想住到自己的旅馆里,卢梭酒吧的调酒师卡蜜尔·奥康纳热情的推荐了自己的公寓,公寓楼位于圣安妮堂街上,那里僻静又干净,最适合像她一样的独居女孩了。
“进来吧,隔壁的格局几乎和我这一模一样。”卡蜜尔招呼道“随便坐,我已经联系了房东,你们今天就能签订合同了,我去给你找点喝的。”
萨洛米走入了公寓,将自己的樱花色链条包挂在了门口的挂钩上,她四处打量着,室内宽敞通透,整体色调为白色与浅蓝灰色,是令人舒服的风格。
“来点柠檬蜂蜜茶吧。”卡蜜尔递来了一个马克杯。
“对了,你是在哪所大学读研究生来着?”萨洛米问道。
“杜兰大学,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我最近在准备新的课题。”
“你是研究什么的?”
“变态心理学,我需要一些个案资料来做理论依据,对象以脑功能障碍者优先。”
“脑功能障碍?”
“确切来说,应该是人格,意识和思维等多功能障碍,通俗的讲就是心理变态,比如反社会杀人狂。”
“我明白了,是个有趣的课题。”
“其实没什么有趣的,个案很难找到,”卡蜜尔的语气低沉了下来“除了一个人,我几乎没遇见过合适的患者。”
“那个人是谁?”
“我的双胞胎哥哥,肖恩·奥康纳。”卡蜜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她低垂着眼帘,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为了他才研究这个方向的······”
几个月前,肖恩还是神学院就读的准牧师,却突然有一天发狂似的举起镰刀,将所有的同学割了喉,最后自杀而死,他被所有人唾弃成为了罪恶的杀人凶手,卡蜜尔却坚信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造成了这一切。
“肖恩是个虔诚的教徒,他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决定把一生奉献给上帝了,是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一定是什么病症控制了他。”
“我相信你,你会找到答案的。”萨洛米安慰道。
肖恩的话题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她们聊了一个下午,等到房东上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了。
隔壁公寓半个月前才被退租,家具和电器一应俱全,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一翻,只要等工人把行李搬进来,就可以顺利入住了。
入夜之后,卡蜜尔去卢梭酒吧上班了,萨洛米查看了自己三个店的生意,客流量尚可,不过还要加大宣传力度,看着街上发传单的人,她考虑着要不要也用同样的套路。
“今天晚上,皇家街九百九十九号有一场狂欢派对,千万不要错过了。”一个爆炸头男人将传单塞进了萨洛米的手中。
萨洛米读着上面的字:屠宰场主题派对——你从未体验过的刺激,哥特体的字母M和鸢尾花纹章印在标题之上,这到底指的是马塞尔还是迈克尔森呢?
萨洛米按照传单上的地址,来到了那幢位于皇家街十字路口处的房子,穿过拱形的通道,进入了内部的中庭。
派对上到处都是奇装异服的人,屠宰场的主题并没有凸显,那个爆炸头男人拿着印章,在萨洛米的手背印上了M的字样。
“玩得愉快。”他说道,萨洛米点了点头,融入了在聚光灯下放纵狂欢的人群。
她从吧台上拿了一杯鸡尾酒,抬眼便看到了埋在游客脖子上吸血的爆炸头,看来屠宰场的意义在这里,她是不是也可以顺便吃点零食?
还没等她选好目标,吧台后的酒保就扑了上来,萨洛米早已察觉,她猛地按住酒保的头,将他死死地扣在了吧台上。
一整排鸡尾酒杯在碰撞中推落在地,接二连三的碎裂声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夜行者们从猎物的身上抬起了头来,他们呲着牙,凶恶的看着萨洛米,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嘿,冷静点美女,我的兄弟只是没搞清楚状况。”一个高大的黑人男性走上前说道,夜行者们看到他的到来,都识趣的去做自己的事了。
“如果他惹你不愉快了,我向你道歉。”男人的眼神在萨洛米的日光戒指上停留了一会,见萨洛米松开了手,又接着说道:“我是马塞尔·杰拉德,你可是这不多见的新面孔。”
“劳伦斯·麦斯威尔,”萨洛米介绍着自己“我是来这找乐子的,可不是被你的兄弟们当乐子的。”
“我再次替他说声抱歉,请你喝一杯怎么样,就当做是赔罪了。”
马塞尔并没有拿吧台后的酒,而是从二楼的房间里拿出了自己的珍藏,为萨洛米和他各倒了半杯。
看着楼下吸血鬼和人类撕咬追逐的戏码,萨洛米的肾上腺素开始飙升了,她最近被印记的事弄得有些焦虑,已经好久没有畅快的喝过了。
“你从哪来?”马塞尔问道。
“里士满。”
“那可是段不短的距离,来旅游吗?”
“我是来做生意的,发展一些旅游方面的业务,你有兴趣投资吗?”
“为什么吸血鬼还要做生意?我以为你什么都有了,你手上的戒指可是个稀有的物件。”
“噢,你说的是日光戒指。”萨洛米展示着中指上的青金石戒指“这是我的女巫朋友给我做的,你也有一个。”
“是的,我也有一个。”马塞尔喝了一口酒,充满笑意的眼神下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我还在想你为什么没有出现,原来是有女士相伴。”克劳斯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克劳斯·迈克尔森,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劳伦斯···麦斯威尔。”萨洛米说道,克劳斯的表情没有异样,看来他既不认得这张脸,也没怀疑这个姓氏。
“我需要和马塞尔单独聊一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下次再长谈一翻。”克劳斯礼貌的笑着,换做是不认识的人,根本无法想到他是一个疯狂的始祖混血儿。
萨洛米识趣的离开了,在楼梯口的盆栽边,她咬破了一个男孩的喉咙,正忘我的享受时,一个略微眼熟的身影,出现在了离她不远的台阶上。
那是一个留着平头的年轻男人,他怀中抱着一个流血不止的女人,接下来,喂血和消除记忆的动作几乎一气呵成,一看就是老手了。
男人转过身来,终于让萨洛米看清了正脸,片刻的功夫就勾起了她脑海中遗落的记忆。
她认识这个男人!
三年前的亚特兰大,她吸干了一整个餐馆的人,因为一时疯狂而转化了一个男人,本以为男人会跟着一屋子的尸体一起焚烧殆尽,没想到他逃脱了出来,还在三年后的新奥尔良与萨洛米重新相遇了。
一年之前,布莱恩的父亲汤姆还到神秘瀑布镇找过萨洛米的麻烦,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父子相认了,这时出现在新奥尔良,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成为了马塞尔的人?
布莱恩注意到了萨洛米的视线,他看了过去,发现是个陌生的面孔,就不再停留了。
布莱恩走后,萨洛米也注意到了一道投向她的视线,她寻觅着视线的来源,在二楼发现了看着她若有所思的克劳斯。
他们两个一人独自站在高处俯视着,一人藏在低处的人群里仰视着,就这么对视了一会,直到再次出现的马塞尔打破了局面。
“我刚才认真的想了想,你的旅游生意我很感兴趣,”他对萨洛米说道“你应该看得出游客对我们有多么重要,如果能够更进一步的了解彼此,说不定我们真的会成为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