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军。”
见统领已经做下决定,裨将没再多言。
应了声过后,退出这处。
这将军望着裨将离开过后,转回视线。
坐在床边,伸手再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外衣,
目光落在身前,眼里再有些挣扎。
此刻城中流民骚乱,
而禁军本身就有拱卫京城,维护京城之安危的职责。
按道理他作为一路禁军统领,的确该率军入城镇压流民。
可同时,他不住地就想起先前流民营的惨剧,
按照上令,坑杀城外流民营的事情,就是他与另一路禁军统领,
各派了些手下亲信人马去做的。
这两天,他每日夜里都像是能听到那些痛苦,凄厉的惨叫,
如同梦魇,跗骨之蛆,只要他一静下来,就从脑海中冒出来。
那些手无寸铁的流民,绝望地面对山谷之上崩落的巨石,火油,大火,
满地挣扎,想要逃走,却没有生路。
最后只能痛苦,绝望,挣扎着死去。
那景象还在他脑海中历历在目。
他娘是个迷信的,
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城外流民营的事情,
上次他回去的时候,他娘悲伤而绝望地望着,
只是有些凄然看着他落眼泪。
跟他说,他这是要下地狱的啊……
然后,就一直朝他念叨着这句话。
此刻,
他实在是不愿意再随着他的虎狼之兵,去面对那些手无寸铁的流民。
就潜意识遵循着,
既然没有虎符前来调动兵马,那我自然就按兵不动。
不然,禁军私自入城,谁说得清楚你想干什么。
不过,脑海中闪过的更多,还是先前被坑杀的流民营景象。
“……将军。”
这时候,先前离开的裨将去而复还,有些急切重新进来屋里,
“什么事儿?”
“有不少流民朝着城门方向涌来了,看样子是要冲出到城外。我们要阻拦吗?”
闻言,这将军眼里再短暂闪过些踌躇和犹豫,
最后起身说道,
“堵不如疏。既然他们想往城外跑,那就让他们从城里出去吧。
省得首尾不通,反而让他们在城中为祸。
城外都是旷野山林,总好过让他们在城里生乱。”
“是。”
裨将应声。
这将军再朝着屋外望去,目光有些幽幽,
“至于城内,就让他们自己斗去吧。”
“我们禁军只是拱卫京城,只要无外敌入侵,其他不去管他。”
这将军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裨将略微思索,然后点头,重新出了门。
这将军在屋里站着身,也没再回床上休息,
只是批好了甲胄,持着利剑,坐在一旁,
望着屋外,想着些事情。
……
“……其他两门,都已经有领流民前去骚乱。此刻其他两门混乱,暂时被牵制住,所有人,随我从武宣门入宫。”
此刻,城中大乱。
一队约莫足两百人队伍借着混乱遮掩,悄然靠近皇宫三门之一的武宣门,在武宣门外汇合。
领头的是季管事,光成曹安,
随后是采购房一众人,以及采购房这么些年在外培养的一众死士。
此刻,所有人皆穿深色常服,手上皆持大刀利刃。
季管事没了往常模样,光成曹安等人也没对季梁时那样温和。
而是尽皆肃杀。
城中流民四起,大乱。
另外两门也被牵制住,顾及不暇。
季管事率众,再一声令下后,朝着武宣门飞速靠拢。
“……来者何人!止步!”
武宣门外,自然重兵把守,还没等季管事率人靠近,就有人大声吼道。
“我姓季。”
季管事回了声,然后隔着夜色,武宣门前短暂安静了下来。
“原来是季管事,开宫门,放季管事等人进去。”
一位统领模样的人迎了过来,望了望季管事,再望了望季管事身后肃杀众人,
“季管事来得可真准时。”
“为贵人采办东西,不敢怠慢。”
季管事面无神情回道。
这统领听着季管事话,再看季管事身后个个凶悍持大刀的人。
眼角微微抽了抽。
不过他也是太子的人,自然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请季管事快请吧。别人贵人多等。”
“嗯。”
统领让开,同时令人打开了宫门。
季管事低声应了声过后,就领着一众人朝着宫门内径直走了进去。
这统领转着身,望着季管事等两百余人涌入皇宫中,
手上握着刀柄,不禁愈加发紧。
从这儿刻开始,他就真上了这条船了。
要不就是随船到岸,荣华富贵,
要不就是船破身亡,再没有其他可能。
“统领……那么多人……”
这时候,他一位亲信朝宫门里,季管事等人已经远去的方向望了望,
神色有些迟疑。
“休问!”
统领直接打断这亲信的话。
今夜他带来守城的,都是他亲信官兵,
“从此刻开始,武宣门紧闭。不论谁来,都不准进!另外,所有人也不许离开此处!明白没有!”
“明白。”
武宣门重新合拢紧闭。
这统领持剑,亲自守在门前,
一众亲信也不敢怠慢,肃然而立。
……
另一边,季管事等一众采购房人,率领两百死士过了武宣门过后,
却并没有立刻径直朝着皇宫更深处走去。
而是就在武宣门不远,一处屋子前停了下来。
季管事拿着把钥匙,打开了这殿门前的锁。
推开门后,里面是早已经准备好的甲胄。
“所有人,披甲!”
季管事再次下令,同时他也拿起一套甲胄开始披挂起来,
其他一众人得令,跟着快速动了起来。
即便是提前准备,但死士加上采购房众人也只有两百余人。
此刻虽然皇宫中,不少兵马都被朝天门,文安门流民之骚乱牵制住。
但皇宫各处,必然还有大量兵马在巡逻。
这些兵马也算归属禁军,单独称为御卫,主要职责就是拱卫皇宫。
季管事等人,自然是越晚暴露越好。
不然提前暴露,
一不小心,就被御卫包围,身陷囹圄,只能被厮杀殆尽。
别说成大事,皇帝都难以靠拢。
“……走。所有人禁声,随我前往!”
季管事批好甲胄,再看其他一众人都相继穿甲过后。
再次下令。
……
“……诸位兄弟是去哪儿?”
“听从上令,前去乾心殿附近替换巡逻。”
一众人换好甲,跟随季管事继续深入一段路后,
就迎面遇到了一队巡逻御卫。
那巡逻御卫的领头,看着季管事等着穿着的,完全与御卫相同的衣服。
虽有些警惕,但还是没有直接斥问。
“这样啊,可有手令?还请不要见怪,实在是职责所在。”
“手令在此。”
季管事拿出个令牌,到这御卫眼前。
再看到有令牌过后,这位领头再放下些心。
“哈哈,不好意思了。改日请诸位兄弟和上官喝酒赔罪,还望上官不要介意。”
“嗯……”
漠然应了声,季管事没有停留,带着一众披甲死士,
径直朝着皇宫深处继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