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近日里有多位大臣上书,言新卫手段过于激烈。引得京城之中,混乱不堪,大量商户不敢经营,人人自危。”
“以至于,京城之中百姓都难以生息,内城外城,怨声载道,可有此事?”
皇宫,乾心殿。
皇帝召见季管事,隔着个帘子。
话语中,像是在问罪。
但相关参奏季管事和新卫的奏牒,却被摆在了季管事身侧。
而季管事一来,就被赐座。
季管事低头恭敬着,等着皇帝说完话,
然后抬起些头,望了眼那些奏章上的署名,
再起身,朝着皇帝回道,
“回禀陛下。我等奉命追查旬报众人下落,虽然声势浩大,但所追查询问之人,皆是和流民有关联之人。
是和先前试图救济城中流民之人相关。
京城之中,那和旬报有关联的隐藏势力,必然潜藏其中。
此刻必然受到影响,再在我等逼迫之下,露出马脚来。就是将其连根拔起的时机。”
季管事言语中的意思就是,新卫所查的,都是相关之人,
至于那些不相关之人,就和新卫动作没有关系。
“嗯。既然如此,就继续有劳季管事和新卫了。”
皇帝点头,只是这样应了句,就没再追问,
“动静大些没有关系。只要网张得大些,必然有落网之鱼。要务必将这些人给朕揪出来,不然朕,坐立难安。”
皇帝说着话,眼里再流露出一些厉色。
“是,陛下。”
“嗯,不要怕牵扯的人大。有如此力量隐藏在京城中,必然有些人牵扯。”
皇帝再说了句,然后,再提起另一件事情,
“京城之中,瘟病严重,而瘟病之中,又流民最为严重。”
皇帝转身,拿起了一张旁边的奏折,
“朝廷之中,有不少人上奏,建议将京城之中流民,干脆驱逐出城。季管事以为如何?”
皇帝展开奏折,看了眼又再放下,转头再看向季管事,
“……回禀陛下,全凭陛下做主。”
皇帝闻言,沉默良久。
这些上书将流民驱逐的奏折,恰好踩到他最疑虑的地方。
他对这些城中流民,一直抱有忌讳。
他就是想让这些流民逐渐死了。
免了他心腹之患。
可偏偏好像和他作对,这些流民就是死不干净。
这会儿更有瘟病在流民中肆虐,
更是让这些流民像是长了刺。
再想到那隐藏的势力,似乎想要收拢流民之心,说不得就要利用流民再做些什么。
皇帝每每如鲠在喉。
“管事,朕和你起于微末,冒了多少危险,才成就大事。管事对我来说,如师如友,有些肺腑之话,我也不想隐瞒管事。”
“朕对城中流民,是有些忌讳。一是流民确实危机京城百姓之安危。二是,朕心难安。”
皇帝紧盯着季管事如此说道,
“所以,季管事有何想法,不妨直言。”
“……陛下,将城中流民驱赶出城,也是不错选择。如此流民虽然数万,但终究不在京城内部,要再想扰乱京城,就得先攻破禁军这一关。”
季管事停顿了下,然后回道,
“只是陛下,城中那旬报之人可能会趁这时候同样离开京城。”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他也想到了,但是他没有提。
“管事,朕如若约束城中各处流民,分批出城,再派禁军在城外接应,管事以为如何?”
皇帝再问道。
而什么禁军接应,怎么接应,
不过是分批诛杀而已。
季管事闻言,有些沉默了。
“陛下,如此恐有伤天和。再有,如若如此,恐有些禁军会染上疫病,到时更不便处理。”
季管事再躬身说道。
皇帝闻言,看着季管事,许久未曾说话。
“那就将城中流民驱逐出城,仿先前流民营,在城外一处安置流民。直到瘟病停止,不然流民不得离开,免得致使瘟病传播。”
皇帝再如此下令道。
“季管事,就有劳你继续追查城中那隐秘力量。如若他们想在城中利用流民做些什么,此次朕将流民驱逐出城,说不得他们会想办法阻拦。”
“是,陛下。”
季管事低头应声。
……
皇宫之中,
另一边。采购房小院。
诺大的地方,此刻仅季梁一人。
院子里,在那砸塌了的墙边,
季梁正躬身拿着些菜苗和锄头,栽种着。
不时再盛些井水以浇灌。
将最后一颗菜苗栽种下过后,季梁直起身,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夜色停顿了阵。
这些天,京城里。
朝廷的疯狂的确对季梁等人有些影响。
各处衙门如此乱抓人,难免真抓到他们的人。
但影响并不太大。
他们的人做事只会比寻常人更小心谨慎,
虽然先前救济流民,动用了不少力量。
但表面上看,反而不可能看到什么联系。
即便有人偶然被抓,也不过是被索要去些财物,就再救了出来。
此外,谁说衙门中就没有他们的人呢?
反倒是现在,
京城中不少商户不堪其扰,只能闭门歇业,
如此大环境下,反而给了他们的人撤离的遮掩。
季梁再顿了下,
拿起水瓢,再给这小块菜地泼洒了些井水。
……
“你就是祛疫堂的掌柜?”
“是是,不知道大人有何事?”
一个衙门捕头,挎着刀,领着几个捕快,走进了祛疫堂。
祛疫堂里虽然病人良多,但除了些明显富贵人家的,大多数都避让着这捕快。
祛疫堂的掌柜见状迎了上来。
“我听闻你们祛疫堂不少大夫都去了流民堆?为什么?”
捕头蛮横地挪着步,出声问道,
“我还听闻,你们祛疫堂经常给人看病都不要钱?这世间岂有这样的道理,说,是不是背后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捕头有些不讲理地吼道,
祛疫堂里的病患,此刻都不禁望向那不讲理的捕快,忍不住有点火气。
这说得是人话吗?
“……大人您这说得哪里话……我们当医生的,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哪还需要什么理由?”
掌柜赔笑着,
“呵,这么说起来,你们倒是好人,都是发慈悲的菩萨啊?”
捕头嗤笑一声,
“个个都是悬壶济世的大菩萨啊?开个药堂,钱不赚,亏本,就为了治病?”
“也不是亏本,就是微利。”
“哼!我倒是没见过什么菩萨,也没见过如此多菩萨,我看你们就是不安好心!”
“……那位官爷,你能不能讲些道理……这大夫给我们瞧病,怎么还瞧出错来了。”
捕头伸手推了一把那掌柜,
一下祛疫堂里的病人都有些群情激愤,有人藏在人群中忍不住说了句,
然后其他人都七嘴八舌说了起来,都是类似的话。
“嗯?朝廷执法,也是你们能够议论的!”
捕头眼睛一瞪,转过头,祛疫堂里的病患大多不敢说话了,
只剩下一些明显富贵人家的人还在那儿嘀咕。
不过,这捕头也不管他们,只是抬起手对着带来的捕快衙役说,
“搜,给我搜!我倒是要看看,这大慈大悲的祛疫堂,究竟是怎么个勾当……”
祛疫堂又是一阵混乱,那捕头,神情再逐渐难看起来。
“……头儿,什么也没搜到,只有些各种药材。”
“哼,我看你们这祛疫堂,就是不安好心。来人,给我把祛疫堂封了!”
这捕头像是恼羞成怒,
将祛疫堂给封了。
祛疫堂里来往的病人忍不住再有些群情激愤,
但最后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悲愤地离开。
而看着几个捕快忙碌,
那捕头再一脸凶恶凑近那掌柜面前,似乎在说什么威胁的话语。
“……你们也准备撤离吧。”
“嗯。你万事小心。”
“无妨。”
而在祛疫堂被查封过后,没多久。
就又再有朝廷的人来,但面对的,只有已经被查封的祛疫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