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 下部 非耶?中篇 十三
“因为世子同绶王一系争抢兵权占了上风?”跪坐在床边,卢若铭悉心地替南王推拿著腿侧,因为残留体内的毒素会随血流运行,按摩活血能够阻止其淤积某处引发痛风症候,所以卢若铭乐此不疲。
“铭儿,别费劲了,你没听孜莱说年前再发作一回毒就可以拔尽了。”口里虽说著客气话,但南王的面上却显出颇享用的表情,“你说得对,是赫儿赦儿动静太大了。”
“可是他们若不将兵权尽数掌控在手中,战事的发展便会增加很多变数。王爷,军事谋略和政治手腕是两回事,您不能要求世子面面俱到,他们也是希望一切都能按照您的计划推进。”话说完卢若铭才发觉自己居然在替那两只野兽说话,虽说就事论事,仍是不免郁闷。
“所以,怨不得大王。”
见南王阖著眼,神情间透出丝丝无奈与疲惫,卢若铭再度发急:“东园悦完全是一副小国寡民的浅隘心胸,优柔寡断不说如今又自以为是地玩弄些不入流的权术,这样的昏君您保来何用?”见南王霍然睁开眼盯著自己,卢若铭不客气地迎视上去,“我说错了吗?王爷,您若是仅仅满足於做一个毫无原则的忠臣我绝不会说什麽,可显然您不是,您的志向要比这个高远得多,如此巨大的内耗天长日久您还拿什麽去一统天下,靠这个庸主的蠢肚鸡肠还是靠您的忍辱负重?”
“那你认为我应该如何做?”
感觉到南王的目光渐渐犀利,卢若铭拒不后退:“我觉得?我觉得您早该想办法除掉东园悦然后取而代之,既然他已不再对您言听计从的信任,既然他成为不了傀儡,还留他何用?!”
知道自己的话十分叛逆,卢若铭说完的同时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准备迎接南王的怒斥,谁知南王只是轻轻翻了个身,神情语气都平和下来:“铭儿,你以为我想统一诸国为的是满足自己称王称霸的野心?”
“有什么区别吗?”联想到当今社会那些个满口以天下为己任的政客卢若铭撇撇嘴。
“区别大得很。”说完南王仿佛陷入沈思静默了很久方才接道,“野心是可以不计代价的。不明白是吗?”微微笑了笑南王重新阖上眼睛,“铭儿,想象一下,如果本王此刻开始大举谋权篡位,安槐的朝政会变成什麽样子?安槐的情势会变成什麽样子?安槐的百姓又会变成什麽样子?”
已是晚饭时分,但是卢若铭却浑然不觉饥饿,因为一种强烈而深刻的恐惧突如其来地攫住了他,那一刻他突然非常非常害怕眼前的男人会象历史上许许多多的仁人志士那样最终成为自己理想的牺牲品。
“歆儿他们准备了快有一个月了吧?铭儿咱们明天也去热闹一下吧,难得今年有空。”前晚东园悦派人传了道口谕外带送了些人参燕窝类的补品,嘱南王安心休养今年聚宴可以不用出席云云,算是表示了一下慰问以及拜年的意思。
“可是您的身子,要不,”
“不碍事,前天的发作毒已经拔尽,别扫了大家的兴,赫儿赦儿都不在,难得他们还有心情。去,今儿早点回去,叫人帮你好好打扮打扮。”
虽然很厌烦,但看在南筇南筠为了伺候他过节特地从牧庄赶回来的份上卢若铭还是乖乖地坐了一早上任由妆扮,好在俩人知他心意没有替他描眉点唇,仅仅将他已经长及肩背的乌发好好梳理了一番,然後简简单单配了副镶有珍珠的白缎抹额。在乐螽的时候卢若铭以为这里的男性女子都不化妆,如今才知道那只是因为山野简陋,莫说是过年过节,就算是平常日子,大凡家境过得去的人家,妇人女子也都会做些头脸妆饰,虽然少有宫粉猩唇的夸张,举止行为也没有因之变得妖形怪状,然而对於卢若铭来说还是能免则免,好在一直没人这么要求他,就连女子必有的右侧耳饰南刻南制也不曾叫人给他弄过。
“哥儿,您的头发总算是长回来了。”仔细地将一绺卷翘的额发别入缎带,南筇的声音透著快慰。
“能不能再帮我剪短一点?”卢若铭趁机旧话重提,前段时间因为发质变差,南筇南筠常常会替他修剪发尾分叉,他总是希望他们能索性替他剪回现代社会的男款短发,然而每次都被他们以不合习俗为由拒绝,今次自然也不例外。
“哥儿,您的头发好不容易才留了这麽长,再剪短的话姑娘该让咱们替您戴假发了,那样夏天多热啊。瞧,这样多漂亮,再长长些就可以梳花髻了。”
听他们搬出了孜莱卢若铭立即偃旗息鼓不再吭气。
其实凭心而论这里女性喜爱变换的几种发式并不难看,且不说婚前女子多爱梳理的男性辫子样式,就算其它花色也不象现代古装戏曲里的旦角那样高耸繁复,倒是颇有点象流行武侠影视作品里的男装造型,若是样貌再生得好些便很能显出些风流潇洒的味道。
“好了,哥儿,站起来试试。您这几个月还真是长高了不少呢,瞧,这身去年的衣服短了这麽一截子。”穿戴整齐南筠顺带将柜中的旧衣拿出来整理,“照这样,咱们该趁新年替您添置些衣裳了。”
“嗯,只做几件替换的男装便可以。非要戴面纱吗?吃东西都不好吃。”抱怨了一句,卢若铭仍是将面孔遮了起来。
“哥儿,知足吧,我们已经将您的裾摆放宽了不少呢,当心待会儿见了姑娘吃教训。”
相处日久,南筇南筠已经摸熟了卢若铭的好性子,时不时的也会开他两句玩笑。
卢若铭无可奈何地叹气:“你们不也很怕她,做什么还老拿她来吓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