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阳弱阴盛。
“咕噜”
“咕噜”
一缕阴风,,夹着香火气息,推着一辆豪华车辇向十花楼驶来。
车辇外罩,香火神幢,黄光闪闪,浩瀚光明。
车辇前方,三位身着宋甲鬼将骑马开路;
车辇后方,百位操戈鬼卒,甲胄齐全,步行紧跟;
驾车之人,身穿红色兽袍,乃是武判。
洛阳武判,赵武双手一揖,鞠躬拜问:
“下官赵武,特奉威灵侯之命,请江佥事移步城隍司。”
“嗯……”
鹤轩元神朦朦,处于离魂、非离魂的界限之上,吃那一问,心中微应,登时跨过界限,离魂出体。
清风徐徐,元神空灵。
“现!”
真言一吐,法力催动,虚幻元神稳固,刹那间化为金色人形,同鹤轩真身全无而质,只是浑身金曦,介于虚实,没有衣袍。
“现!”
法力一催,够动头顶的红色官运,显化为四品“狮”袍,旋罩自身,登时官威赫赫。
元神忽的转身,瞅见见肉身,盘坐矮榻,阖目抱元,微微一笑。
元神法力再催,幻为金曦,对准绣户,仗身一撞,竟是穿窗而出。
探头一视,见外间车马已备,甲士如林。
“本官,江鹤轩!”
赵武见鹤轩元神,金光闪闪,几凝为实,大吃一惊:
“神花修行,竟至阴神!”
再观他头顶二百亩红云,眼皮直眨,自觉并拢双脚,侧身弯腰:
“佥事大人,请上车!”
三个鬼将军抽空一瞥,瞅见百亩血云,一个个吞咽唾沫,挺直腰杆,宛若新兵,再无吊儿郎当的模样。
鹤轩跨步上车。
武判放帘上车,呦呵:
“起!”
鬼将鬼卒吆喝:
“呵!”
顿时鼓敲铙搓,声彻如雷,恢弘的迎宾曲奏响。
曲声,热情却非欢快,肃穆却非低沉。
韶音中正,礼仪隆重。
鹤轩居中歇座,耳闻韶音,不禁暗思:
“洛阳城隍,礼仪甚重,此般为何?”
————
玉车,乃城隍车辇。
虽难腾云,却可驾风,行比飞剑,稳如居室。
“呼呼”
马车化为一抹黄风,绕街飞驰。
至一白玉牌坊,马车忽的停顿。
马车顶部,万灵之幡无风自动,射出一片耀目黄光,贴向玉牌。
“洛阳”两字唰的一闪,开辟出一条斜坡。
武判甩鞭驱马,徐徐前行。
……
车辇,方离法界玉牌,斜坡陡变。
土黄的大路,幻化为金黄云梯,台阶也似,斜铺云空。
云梯虚幻,车轮可行。
鬼车循云梯下坠,不消一会儿,轮至法界金庙前。
亭台楼阁,雕龙飞凤。
庙内布置,几同阳世,唯独香火缭绕,黄霞万千,神圣祥和。
“佥事大人,神域已至,恭请下车。”
赵武俯身躬腰,礼仪极恭。
明黄锦帘无风自撩,鹤轩本拟下车,却见赵武跪地作凳。
“杀神爷,请下脚。”
“嗯?”
鹤轩纵有上世阅历,亦被武判搞的一头雾水。
“赵判官,本官从不以人为梯,缘何跪迎?”
鹤轩元神金光闪闪,伫立车辕,不肯下脚。
洛阳城隍威灵公正二品,天庭神职七品。
洛阳武判官职正四品,天庭神职正八品。
脚踩四品官,大伤风化,有碍观瞻,何况武判乃天庭官?
如无正当理由,单凭此举,冒犯天威,玉皇金旨,神魂皆消!
武判亦埋头下跪,兀难起身,亦不开口,好如木鱼。
围观众鬼将,缄口屏息,亦是不语。
恰至此时,洛阳城隍玄衣冕服,出庙相迎,拱手作揖:
“佥事大人,念他驾车劳苦,权赏他一脚吧。”
鹤轩眉宇愈皱,因而请教:
“江某修行时浅,不知此脚有何说头?”
洛阳城隍面容清癯,双目璀璨如宝石,白须冉冉,微微颔首:
“赵武生前曾为宋将,文官掌政,压制武官,虽有功勋,却难封侯,终了郁郁而终,临了难咽一口怨气,停滞凡间千年,本侯念他武艺精湛,惯会排兵布阵,拔为鬼将,一直升为武判,而今功德圆满,只差一口怨气便可脱离束缚,升为地府将军。”
“佥事杀生百万,煞气震烁古今,权赏一脚,踩灭千年怨气。”
“请杀神赏恩,小的感激涕零。”
赵武神情一悲,跪地求告。
既是功德,事由合理,成人之美,天帝亦无话说。
“罢!”
“送君一脚,全君心愿!”
金色元神微微颔首,抬脚便往他脊梁去踏。
“轰隆”
平地生出旱雷,响彻神域,荡散万朵云霞。
神域法界为之一清。
千年怨气化雾生出,化为邪风,绕圈也似,卷绕着金色元神,自旋凤龙卷,直冲千尺高空的杀意血云。
“呼哧”
乌云怨力,如洪水也似,水柱上冲,拍击百亩红云。
那百亩血云,蒸腾翻滚,岿然如松,好如黄山云海,忽被黑色邪风一激,犹如沸腾的水,震荡不休。
乌云、红云相互激荡,闪烁血红雷电,黑色雷电。
“轰隆隆”
晴天大霹雳。
乌云邪风后继不足,吃血云杀意劈散于无形。
血色闪电一时敛去。
杀意血云蒸腾交卷,平圆如镜,云卷云舒。
“多谢恩赐,小吏铭记在心。”
赵武怨气一去,面目平和,刚毅不屈。
武判趴着的青石,留下一堆白色粉末。
鹤轩正纳闷时,洛阳城隍因笑:
“这便是千年怨气,几为实质,日夜束缚锁武判,今日得江佥事一脚,功德圆满,即刻赴任去罢。”
“承蒙城隍爷拔升,小吏感激不尽。”
“叩谢杀神爷恩赐,他日有需要的地方,任凭驱使。”
赵武话语方毕,火红判官袍,即刻灰飞烟灭,一抹蓝光闪烁,鬼身外幻出一件幽深、黑冷的玄衣,胸前绣着恶鬼拔舌的补子。
“得见地府差官,三生有幸,驱使之说,实不敢当,还请收回。”
鹤轩稽首回礼。
“恩主客气,地府急招,即命赴任,不敢耽搁,他日得闲,定报大恩!”
赵武深深鞠上一躬,而后口中念念有词,生出万千阴风。
“呼”
曼陀罗幽香,忽的传出,赵武吃那阴风一裹,化为蓝光,身形虚幻,从城隍神域,飞上金云,堕入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