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青鸟赤首黑目,一名曰大鵹,一名小鵹,一名曰青鸟。
——《山海经·大荒西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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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许多年以前。
雨哗啦啦下个不停,枇杷树被拍打得噼啪作响,栀子花也无精打采地低了头。
南离望着屋檐外的雨,水帘连着串儿落下,碎了一地生花。
估摸了一下时间,今天是没法在正午赶回去与殿下共进午餐了,倒是可惜,玄女的厨艺他还是认可的,确实好吃。
他一直觉得如果她不去做殿下的近卫,而是去当一名厨师的话,名声早就远扬整个九洲了。
他曾经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过她听,可惜换来的是一顿毫不讲情面的暴打。
他就不理解了,怎么说他也是个先天境巅峰修士啊,那疯婆娘还不如他,自己怎么就打不过呢?
百思不得其解。
一连串儿如玉般的欢声笑语传来,很是动听,让他忍不住想到了清晨窗外的鸟鸣。
那是三名身穿青衣的女子,很是年轻,身子窈窕玲珑,眉目如画,柳腰纤纤,俱是一袭如火般的红发,让他没来由想到殿下庭院中的火树,也是这般鲜艳如火。
三名女子也发现了他,一人拿着一把油纸伞,其上绘着振翅的青色鸾鸟,对着他指指点点。
“妹妹快看!好俊俏的少年郎!”
“诶呀,大姐,咱们出门在外能不能注意着点儿?你当这里是三危山呢,姐妹们可是都要面子的,你看,小妹都不说话了。”
“啊?关我什么事?你们可别扯上我……”
一阵清脆悦耳的嬉笑声,银铃般动听,细腻若丝绸,柔滑而轻盈。
南离听得微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
“诶!大姐,刚刚她在偷看你呢!”
“什么看我,明明是在看你这个骚浪蹄子,哼!”
“小妹,你评评理,大姐就知道欺负人!”
“……跟我有什么关系?别拉上我。”
“你看,小妹都不愿搭理你了,哈哈哈!”
“……”
一阵推搡间,那个最安静,年龄最小的少女被推了出来,踉跄几步,站到了南离身前不远。
幽怨的小眼神望着身后坑人的两位姐姐,少女还是履行了刚刚嬉笑打闹中被小声叮嘱的任务。
“那个,你好啊……”
“……”
尴尬到极致的搭讪,场面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唉,可惜了,是个木鱼疙瘩。”
“二妹,这话可就不对了,这种表面斯文的人,背地里才是玩的最花的。”
“哦?大姐看来很懂喽?”
不远处的嬉笑声将愣神的南离唤醒,他虽然情商被玄女调侃过不是很高,但是智商向来在线。
“哦哦,你好,你好!”
少女长舒一口气,太尴尬了,原来搭讪是这么困难的事情吗。
“那边那两位是我的两位姐姐,仓庚和少鹂,我叫青鸟,你叫什么啊?”
自称青鸟的少女打着油纸伞,微微点着脚尖,身子向前微倾,眨巴着一双乌溜溜如黑宝石般的大眼睛。
如此近的距离,南离嗅到了一丝很好闻的清香,像是香木掺杂着花香,在这雨幕下很是清新。
他一时间感觉自己脸颊有些烫,下意识向身后退了一步,却抵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
“诶呦,脸红了!大姐快看,他脸红了!”
“看到了,看到了,怎么样,我就说咱们小妹魅力最大吧?哪个小郎君瞧见他不会心动?”
“可是,大姐,如果他真的对小妹动心了,还有咱们啥事啊?”
“呃……”
南离嘴角抽搐。
好家伙,如今议论别人都不在背地里了,直接当面来是吧?
话说,这俩人好吵啊,怎么就不能立刻消失呢?
心中忍不住腹诽了两句,可心里是这么想的,话却不能如此便说出来。
雨声滴答,青石砖上湿润一片,反映着天际的暗光。
“我……我叫南离。”
南离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难念过,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一度忘了自己叫什么。
不过好在最后的当口,他还是稳住了。
怎么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少年俊杰,修仙天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一团糟,可是他还是强迫自己沉稳下来。
“南离……嗯,我记下啦!”
青鸟微微一笑,突然将手中的雨伞塞进了他的手中,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少女便跑远了。
“大姐!你刚刚乱说的话我可都听着了!”
“还有二姐你!不许笑,都不许笑!”
嬉笑声一片,三人簇拥着两把雨伞缓缓远去。
手里握着油纸伞的南离赶忙跟上去,手中的握把上尚且残余着少女的体温,带着特别的清香,让人在这雨帘之下精神一荡,清爽宜人。
“姑娘!姑娘……”
“伞送你啦!”
远远的,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氤氲在雨水中,在水汽的裹挟下缓缓传来。
“看你的样子,定然是有着急的事情吧?去吧去吧,檐下观雨虽然很有氛围,可正事还是要忙的哦!”
三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下次别装深沉啦,年纪轻轻,哪有那么多的离愁别绪。”
最终,人无踪迹,声也消散。
南离轻笑,望着手中的油纸伞,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我有在装深沉吗?没注意啊!”
走在雨下,南离脚步都轻快了些许。
哼着不知是什么调子的歌,走在水濛濛的雨雾中,心里莫名有着一股欢喜。
可究竟是哪里来的,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
如此多年以后,又是同样的雨天,身披甲胄的少年身骑神兽,手握长刀,孤身杀入了三危山。
团团围住三危山的带军将领忍不住怒喝,“南离!三危山不愿降服,我等带军围剿,这可是蚩尤殿下的命令!你莫非是要抗旨不遵?”
南离不语,他望着山上高台之上的少女,她依然是那么美,依然是那么空灵,仿佛这个世界上的一道最美好的幻影,下一刻便会消散在雨雾之中。
他自坐骑上一跃而下,缓步登山,直至来到她的面前。
“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