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刑场

虽然两人的关系已经破裂了好多年数了,但是年少时期的回忆总是能深深地印刻在人的脑海之中。

吴采琴知道,每当陈年年露出现在这种表情的时候,就是她心软的时刻。

于是,吴采琴继续加强了攻势,放开了她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陈年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吓了一大跳。

吴采琴也不言语,挺直了脑袋,照着地上哐哐哐地磕了三个响头。地上的污水溅上了她昔日秀丽的脸庞,也似乎溅在了陈年年的心上。

再度抬起脸庞的时候,吴采琴的脸上已经几乎是泥泞不堪,不堪入目了。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勇敢。

不知为何,陈年年几乎是下意识地明白了她接下去要跟自己说的话。

“年年,你也是母亲。你应该能明白一个母亲的心情,哪怕我死一千回一万回,但是只要能保全我孩儿的性命,那我便是值得的。我以一个罪人的身份向你乞求,赐我凌迟也好,五马分尸也可以,更或者炮烙之刑我也能接受。但是,求求你,留我两个孩儿一条性命。”

陈年年又是一声叹息,轻轻地说道:“采琴,你知道的,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求求你,帮我想想办法吧!你是未来的皇后,这离岛之上,除了未来的皇帝以外便是你了。你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救下两个小儿的性命大抵是可以办到的。”说完,吴采琴又开始磕头。

只是,这次磕头,并没有歇止的时候。

咚——咚——咚——

一声声震彻心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惹得陈年年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看来自己不答应她,她今天就会一直磕下去。但是按照现在这个磕法,还没有等到明天,吴采琴就会死在这牢笼之中了。

“采琴!你这是做什么?快停下来吧!”陈年年低声惊呼道。

吴采琴抬起头来望着她,额头之上已经有鲜血渗了出来。

“我不能说保证,只能说试一试。”陈年年把身子靠近了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第二日,烈日头照得人脑袋发晕。

这样辣的毒日头,窝在家里吃点儿甜滋滋的西瓜方才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但是此刻离都的官道上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人们的热情似乎比挂在天上的太阳还要火热。

“咋还没来呢?”

“是说啊,我的臭鸡蛋都已经准备好了。”

只见两个妇人手上挎着菜篮子,里面装着满满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两人满脸通红,愤怒和焦躁的情绪已经越来越高了。

其实不光光是这两个妇人,放眼望去,整条官道两侧的黎民百姓都是这副状态。

大家都在翘首以盼,等待着吴家逆贼的到来。

今日一早,皇上的圣旨就从离宫之中飘了出来。宣旨使者站在高高的离宫墙上,吊着嗓子高声宣读着皇帝的旨意。

起初,官道上还只有零星几人,后来人越聚越多。

人们朝着高高的宫墙,竖起了耳朵仔细地辨听着天子的圣意。没过多久,墙下的人就听明白了圣旨里面的大概意思,简单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吴家人勾结昆国人,火烧离宫,意图刺杀帝后,实乃逆贼也!

再联想几日前长滩上的那场昆国人入侵战役,百姓们愤怒的情绪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严惩逆贼!”

“杀了叛国贼!”

“满门抄斩!”

这样愤怒的呼喊犹如是波浪一样,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离都的上空。

于是,便出现了眼前的这一幕:人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自发来到官道两侧,等待着载着吴家人囚车的到来。

终于,官道的尽头传来了嘚嘚嘚的马蹄声。

原本嘈杂的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人们屏息静声望着远处的小点。慢慢地,这小点越来越大了,大到人们可以确定来的马车正是囚车,上面站着的人正是吴家的人。

“逆贼!”

“叛国贼!”

“还我儿子,要不是你们勾结昆国人,我儿子怎么会战死沙场?!”

顿时,民怨沸腾!

平日里风光无限的吴锦富此刻却变成了万民唾弃的过街老鼠,他紧闭着双眼,任凭着臭鸡蛋和烂菜叶子砸在脸上,成王败寇,大抵如此。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精明了大半辈子,却栽在了一个小子的手上。

这个让他摔跟头的小子便是自己的招赘女婿——楚扬为。

十几年前的某天清晨,当这个相貌堂堂的年轻小生晕倒在吴府大门前的时候,吴锦富就应该意识到这是一个精心安排好的骗局——一个昆国人诱骗他一步一步踏进陷阱的计划。

原来,楚扬为是昆国秘密安排进离国的间谍。

起初,他的任务很简单,只是打听一些消息送回到昆国去。但是随着昆国皇帝野心的膨胀,楚扬为的任务就变得复杂且艰巨起来。因为昆国皇帝得知了吴家和皇家之间已经生出了嫌隙,所以他要求楚扬为潜入到吴家去,不断地扩大双方之间的矛盾。

而楚扬为也不负所望,终于在他多年的努力之下,吴家想要反叛的心情终于在今年一触即发。

这件事情若不是审理案件的司寇沈燕亲口告诉他,他或许到了阴曹地府都还被瞒在鼓里面。他的心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最可怜的是自己的女儿,满心以为遇到了一个疼她爱她的好夫婿,到头来这一切不过都是“温柔的陷阱”。

哎,还有自己的两个孙儿。

吴锦富有些不敢回头去看他们,实在是于心不忍!

原本他们只需要当好他们的公子哥儿,他为他们积攒的财富可谓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但是现在这两个翩翩少年郎却要提早结束他们如花般的生命。

可叹!可惜!可悲啊!

但是吴锦富不知道的是,他的两位宝贝孙子却是吉人自有天相。在他们从监狱里面出来的时候,太子妃的纤纤玉手一拨弄,一场瞒天过海的调包计已经悄没声儿地实现了。

在百姓们的叫骂声中,囚车已经开到了离都的集市口上。

监斩官正是当今的总理大臣梁策之,他身穿紫色官府,头顶九旒冕,正襟危坐于高台之上。

他冷眼瞧着大腹便便的吴锦富被押上了断头台,耳边尽是吴家人哭天抢地的悲泣之音,他只觉得心中一阵烦乱,开口道:“逆贼吴锦富,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吴锦富苦笑了一声,随即平静地摇了摇头。

“好,安心上路吧。”说完,梁策之将手中的火签一把扔在了地上。

膀大腰圆的刽子手得令后,瞪圆了眼睛,攒足了力气,发着锋利光芒的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曲线。一瞬间,一道血红色的液体从窟窿处喷射而出,溅得老远。

一个肥大的脑袋顺着行刑台咕隆咕隆地滚到了围观百姓们的脚边,他们呼地一声齐齐地往后退了几步,免得沾上这种晦气。

那句瘫软的缺了头的尸体会刽子手一脚踢到了一边。

吴采琴看到英明了一世的父亲此刻却用这种凄凉的方式离开了人世,不由得悲从中来,她嗷地一声惨叫,昏倒在了地上。

顿时现场的吴家人都乱作了一团,吴夫人哭嚎着挣脱了士兵的钳制去搀扶瘫软在地上的女儿。一众亲信仆人们也都纷纷哭倒了一片,但只有吴采琴的两个披头散发的“宝贝儿子”却如同木头人一般傻傻地呆立在原地,自顾自地如筛糠一般地抖动着。

众人也许会大骂这两人没有孝心,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也许是吴采琴当下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日头渐渐偏西而去。

刽子手真可谓是斩得是手臂酸麻,手起刀落间,吴家人的一个个脑袋纷纷如同雪球一般滚落在地。

每落在一个脑袋,早就守候在一旁的侍从就会即刻将脑袋捡入一边的竹筐之中。上头已经交代了,今日罪犯的脑袋一定要挂在城墙之上以警示世人。据说,宫里头还命总理大臣去寻能工巧匠,要将首犯吴锦富的脑袋制作成酒器以后作为祭天用的器皿。

这时,不知道是哪家人的猪从猪圈里面偷跑了出来。它在如同一座小山般的尸体只见穿梭,优哉游哉地舔舐着流淌在地上的血液,还不时在一边的尸体之上啃食几口。

若是放在几日之前,谁都不敢相信,富甲天下的吴家会落得今日这幅凄凉下场。

满门抄斩!

一个没留!

俗话说:耳听而虚,眼见为实。今天吴家人的脑袋都齐齐落下了,这满门抄斩的事儿还有假吗?

今晚的夜很黑,黑得如同墨砚中的墨汁一般。

被贴满了封条的吴府大宅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一般,不断地向外散发着阵阵的阴气,无人敢靠近它。

突然,两道身影划破了眼前的寂静。

黑夜之中,隐隐约约看到两人攀着绳索爬进了这深宅之内。

当他们的脚又重新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时,两位少年郎的眼中已经渗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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