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肮脏的监狱

小祝子放开了他,一边踱步一边说道:“你我终是不同路。首先,你身份尊贵,是堂堂的皇孙,而我呢?只是普通家庭出生的一个次女而已。其次,我需要当下的这份差事。我之所以女扮男装到军营之中过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全是因为家中需要我的这份俸禄。而且干这份差事越久,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它了。因为我觉得我一个女儿家也能像男人一般赚钱养家,我觉得我很骄傲!”

听了她的话,流风的心中不禁一阵狂喜。

没想到自己捡到宝贝了!

在古代社会,能有这样新思想的女性可谓是少之又少,就犹如是夜明珠一般难找。

流风走到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说道:“你且放宽心。首先我的身份整个离岛都知道,我不过是皇家的养子罢了,并没有那么尊贵。再者,你若是需要这份工作,你完全可以呆在军营之中继续工作,直至你嫁给我为止。”

往后的事便留给往后考虑吧......

小祝子温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娇羞地把头靠进了他的怀中,心里洋溢出了一份此前从来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感。

地牢里头是如此地阴暗、肮脏。

这里似乎是老鼠们的天堂,一只只吃得肥头大耳的老鼠见到人居然一点都不怕生。它们在潮湿的过道里面长着一双双有些血红的眼睛看着来人。

“主子,您可仔细着脚下的路。”监狱长哈着腰在前头带路,一盏昏黄的灯笼在他的手里摇来晃去,像极了黑白无常手里的哭丧棒,让两侧牢笼里面的犯人们全部噤若寒蝉。

监狱长的身后跟着一位妇人,她身穿着一件玄色斗篷,无数条金丝被能工巧匠们以极其精妙的手法镶嵌在这斗篷上,在黑暗之中散发着时隐时现的光芒。

她的大半张脸都隐藏于宽大的帽檐之下,只有一对如同丹霞般美丽的朱唇暴露在犯人们的视线之中。

夜已经如此深了,究竟是谁会夜访地牢?而且还是这样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整日无聊到要掰手指的牢犯们一见到今夜还有这样的新鲜事情,纷纷都扒在木头栅栏上看着外头的西洋镜。

“主子,到了。”监狱长带着妇人在最里头的一间牢房前面停了下来。

很显然,这间牢房是众多牢房里面生存条件最差的。

因为历史原因,整个地牢并非是完全水平的;越靠近里面,整个地势就越倾斜。

原本就潮湿的地面上蓄积了很多水,这些水臭得简直可以熏死人,谁知道里面到底混杂了前面多少人的尿液和千年老痰。

令人注意的是,这间牢房的边上还有一个洞。

据说很多在这里的犯人都会挨不到审判或者处决的那一刻就早早地命归西天,为了方便,监狱的设计者就在这儿挖了一个洞。

如此一来,一旦有早死的囚犯,就可以通过这个洞滑到外头的大院子里,省去了狱卒们搬运尸体的麻烦。

但是谁若是想通过这个洞逃出生天去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这个洞的尽头平时都是用一道铁栅栏锁住的,而那铁栅栏之上则是树立着密密麻麻的尖刀!

住在这个洞旁边的犯人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时不时地看到狱卒们把尸体从这里丢弃出去,就好像是丢弃一只瘟死的鸡一样,这样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主子,小的不知道您要来。您看这满地的污水也还来不及打扫。”监狱长闻着满鼻的臭味,心里面害怕得直打鼓,生怕主子会怪罪下来。

没想到那妇人抬起了衣袖,一只葱白的手从滑落的衣袖里面露了出来,只见那玉手轻轻一挥动。

监狱长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看到妇人挥手后即可就明白自己该退下了,他朝着妇人一拱手便道别离去了。

牢房里面的罪犯早就已经清醒了。

蓬乱的头发几乎将她的大部分脸都给遮盖住了,没有了妆面的加持,那张已然有了一定年岁的脸早就变得苍老无比了。

唯一能让人将此人和过去的吴家千金大小姐连接起来的就只有那一对眼睛了,她射向来人的眼神是那样地恶毒、嫉恨、愤怒、骄傲!

“你来这里做什么?”吴采琴恨恨地问道。

哪怕来人的脸被帽子给遮去了大半,她还是认得她。

只见那妇人缓缓地将帽子给摘了下来,粉面朱唇,乌黑的眸子里面正散发着点点星光。她轻启朱唇道:“来看看你,我昔日的好姐妹。”

呵!

吴采琴的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好姐妹?

以木栅栏为界,牢房里面的妇人破烂如乞丐,她的明天是灰色的死亡;牢房外面的夫人却是气度不凡的贵妇人,她的明天是万人朝拜的母仪天下。

这样鲜明的对比,让一向要强的吴采琴几乎快要发疯。

但是她得忍住。

为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两个儿子。她希望这位太子妃能够顾念几分昔日的姐妹旧情在皇上面前替自己的儿子求求情。

“哈哈哈哈哈哈——”吴采琴突然失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陈年年问道。时至今日,她发现自己还是不是完全了解眼前的这个女人。

吴采琴朝着陈年年走来,每走一步身上的那股酸臭味就飘散出来一股。她双手抓住木栅栏,只是她一只手是残端,只能搭靠在木头上。

吴采琴幽幽地开口道:“年年,我可真羡慕你。你的未来是那样的光明,夫妻恩爱,儿女绕膝。还记得咱俩小时候在月桂树下的幻想吗?”

陈年年的眼中一动,那段青葱时期的美好回忆又爬上了心头,不知不觉间,她已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有戏!

吴采琴的心中一阵狂喜,她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们都幻想着可以各自嫁一个如意郎君。接着便是生一双儿女,从此在家中相夫教子。”

说完,她发出了一声自嘲般的低笑,继续说道:“这个愿望,我们都已经实现了。可是,我又要马上失去了......”

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她的肩头竟耸动了起来,一颗颗硕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陈年年沉默地看着她,心里头有些为难,不知该是安慰还是说她自取灭亡。

吴采琴抬起手来擦泪,在缝隙之中看到了她的脸上又露出那副表情。她的心里暗暗地笑了,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可是那副小白兔的样子怎么就改不了呢?

“我们以前还说呢,若是咱俩都生了儿子,那就让他们结拜成兄弟。如果其中有男有女,那就让他们定下娃娃亲。”吴采琴像是回忆着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般,一边擦着泪一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年年似乎是于心不忍了,她开口道:“皇上已经拟定罪诏书了,就在今晚。你的日子,恐怕就在明天,最迟不过是后天。”

吴采琴愣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道:“预料之中的事。”

“哎,你又是何苦去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呢?好好地当一个富家千金安稳地渡过余生不好吗?”陈年年叹了一口气,语气之中竟然有些埋怨。

吴采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是该说自己除了钱之外还想要权?

还是该说难道不是你们王家把我们吴家逼到角落里头的吗?

不!

以上两个答案都不是能保住自己两个孩儿性命的答案。

吴采琴聚了聚神,努力地牵动着脸上的肌肉,尽量露出一个略显凄惨的笑容:“年年,是我一时昏聩。但是,但是......”

话说到一半,她又抬起破破烂烂的袖子开始抹泪。

“但是什么?”陈年年想伸出手去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刚抬起来又放下了。

吴采琴几乎是哭得肝肠寸断,留下来的泪水几乎把她胸前的衣服都给打湿了。凄惨的呜咽声在阴暗的地牢里面响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歇止下来,她抽抽搭搭地说道:“但是,但是年年,我的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们尚且年幼,心里对造反是个什么概念都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无辜的......”

陈年年一阵沉默。

按照离岛的律法,凡是起兵造反的,都是要被株连九族的。更何况,吴家还同时犯了叛国的通天大罪!

“年年,孩子是无辜的。”吴采琴使劲地把自己的手伸出木栅栏来,竟是直接一把抓住了陈年年的手。

陈年年一愣怔,竟有些呆若木鸡。

吴采琴摇了摇陈年年的手臂,就像少女时期她每次有事求告年年时候一样。她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望着昔日的好姐妹,渴望这样可以唤起她内心深处对自己的一丝丝怜悯之心。

陈年年看了一眼吴采琴,眼神颇为复杂,过了良久,她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采琴,你们犯的是通天大罪,我也实在不敢在皇上面前给你的两个儿子求告。”

她,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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