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娘走了

在僻静的羊肠小道上走了一阵后,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停下脚步来朝身后的山下望去。身后除了静谧的森林之外,再不见有人的踪影。

“太好了!我们终于甩掉追兵了!”年轻人们欢呼雀跃起来。

大家紧张的情绪也因为这个好消息得到了舒缓。正当大家以为暂时安全了的时候,危险正如同一只窥探已久的猎豹一样,一举出击咬住了众人的命脉。

领头的老庄突然发现前面缓坡上出现了几个人的背影,他的心一下子就拎了起来,急忙猫下腰来扭过身子对身后的人打手势。但无奈事发突然,身后的人还处于愣怔之中,没有警醒地问了一句:“庄哥,咋啦?”

他的声音在静谧的森林之中显得格外突出,瞬间就引起了前面人的注意。队伍后面的人回过身来朝他们的方向看了看。

如此庞大的队伍,尽管有树木的掩映,但还是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

很快,那支队伍就掉头朝他们跑了过来,一面写着昆字的旗帜也随之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中。

老庄见状连忙朝身后的村民们招手示意:“大家快跑!是昆国的兵!”

几个妇人吓得高声尖叫起来,这尖叫声惊得几个幼童哇哇哇大哭起来。一瞬间,现场就乱成了一锅粥。大家毫无章法地四处逃窜着,老庄急得高声喊着:“跟我跑!”但是,早就六神无主的众人压根就听不进老庄的话。

有的人往来时的路跑,这无疑于自投罗网;有的人不管周围环境,凭着自己的直觉拨了身边一人高的荒草就跑,却不料那是是一个无底深渊,一脚踩空,直接坠入深渊之中,那惊呼声回荡在山林之中;有的人则干脆急得在原地打转,恐惧和焦急让他们无法跨动脚步。

眼看着昆国的士兵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老庄再也顾不上其他村民了。他拉起庄嫂的手就要往一条岔道上跑去,庄嫂却一把甩开他的手,说道:“大山他媳妇儿呢?”

老庄知道自己媳妇儿的性格,她认定的事情一定是无法改变的。于是他一跺脚就冲入了混乱的人群中去寻找那一对苦命母子。

眼下,女人正抱着怀里的孩子六神无主地楞在原地。

老庄瞧见她后也顾不上男女之防,立马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朝庄嫂的方向跑去。三人汇合后就朝着岔道上拼了命地跑,但是还是太迟了,身后还是跟来了几个追兵。

渐渐地,三人的体力开始不支。老庄气喘吁吁地对庄嫂说道:“老太婆,你们先跑,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庄大嫂一听这话,心下不觉如同被重锤击中了一般难过,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庄柄生,你当我李氏是什么贪生怕死之人吗?咱们两夫妻,要死就死在一起。”

“不行,你必须跑。你还得给儿子们带孙子呢。”老庄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媳妇和自己一起面对敌兵。

庄嫂没有再搭理他,对身边抱着孩子的大山媳妇说道:“妹子,你往前跑。再往前跑,就是离岛的方向。你们跑去离岛,那里昆国人不敢去!”

“庄大嫂!”女人觉得此刻真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一样难受。一边是救自己于危难中的大哥大嫂,此刻要让他们拿出生命来为自己拖延时间,这道坎让她怎么过得去?但另一边是怀里的儿子,这是大山家唯一的种了,也是她的心头肉,她真的很想给他一个生的机会。

庄嫂用手轻轻地在女人肩膀上推了一把,眼中泛起了泪光:“妹子,快跑吧!孩子还小,他得活下去。”

说完,庄嫂拉着老庄的脚步慢慢地缓了下来,渐渐地变成了走路的步调。

是啊,孩子还小,他得活下去!

女人的心中燃起了强烈的求生欲望,她疲软的双腿似乎又充满了力量,拼命地超前跑去。跑着,跑着,她觉得泪水模糊了双眼,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却瞧见庄大哥和庄大嫂正手牵着手,脸上挂着满满地笑容朝自己挥了挥手。他们的嘴里好像在说道:“去吧,去吧,朝前去吧。”

而他们的身后则是几个正在慢慢逼近的昆国追兵,女人仿佛能看到他们脸上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

她含着泪回过头来,不敢放慢脚步,继续朝前跑着。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女人觉得自己真的跑不动了。她的双腿一软,竟直直地朝前扑去。

周生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还有土地里面崛起的石头尖尖儿,心里大呼不妙,自己现在是婴儿的身体,最是娇嫩不过,这样直挺挺地摔下去,恐怕自己又要重新去阎王爷那里排队投胎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母亲的本能让女人立马就灵巧地侧过了身子,双手牢牢地护住了怀里的孩子。

周生只听得一声闷哼,自己小巧的身体轻轻地往上一弹。应该是摔地上了,但是为什么没有预期中的疼痛感。周生睁开眼睛一看,只看到了满眼的树枝和被树叶分割的蓝天。

他瞬间就明白了,原来是自己这世的母亲用自己的身体做肉垫,替自己挡住了这一灾。周生不禁感叹,果然,无论古今中外,母爱都是伟大的。他的心里不禁有些感动,对这位古代母亲也产生了几丝不一样的情感。

他很想张嘴问一句:“你不要紧吧?”

但是一张口却是咿咿呀呀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隔了好一会儿,女人才动弹了一下。她的背脊被石头尖尖儿给刺伤了,巨大的疼痛感和巨大的体力透支让她濒临昏厥。但是一想到怀里的孩子,她又让自己强撑起精神来。

“咦,那娘们儿呢?”

突然,男人的声音在寂静的树林里面响了起来。

女人的眼睛忽的就睁大了,她只觉得心脏砰砰砰地乱跳着,似乎快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

是昆国追兵!

没想到,庄大哥夫妻用生命去赌,还是没能为自己争取时间。她恨自己怎么跑这么慢!

怎么办?

脚步声正越来越近!

情急之下,女人居然一骨碌就爬起了身来。猫着腰朝前跑了几步,她看见了一条宽阔的河流,好巧不巧,河滩上还有一块小小的木板,那大小刚好能放下她怀中的孩子。

女人欣喜若狂,把孩子放上了木板,她急忙跪下来,双手合十,眼里含着泪水,朝着碧蓝的天空说道:“慈悲的老天爷,求求你,让我的儿子活下来吧。我愿意用我的性命去换我孩子的性命,老天爷,求求你开开眼。”

说完,她俯身对木板上的孩子说道:“孩子,娘走了。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活着。”她用颤抖的拇指反复地抚摸着孩子的脸庞:“我可怜的孩子,没爹没娘,就像流浪的风儿一样。你一直还没名字呢,娘就叫你流风吧,流浪的风儿......”

说完,她滚烫的泪水就滴在了周生的脸上。

周生的内心被深深地震撼了。他知道母爱伟大,但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来都没这么直接地被震撼过!

女人用柔软的嘴唇在自己孩子的脸颊上轻轻地留下了最后一吻,随后,她毅然决然地抬起木板,放入了河流之中,手在木板边上往前一推,木板就沿着河流的方向漂流而去。

接着,她头也不回地朝着反方向走去。

周生看到女人的背影,背脊直挺,但却瘦削得可怜,他很想大声地叫一声妈妈,因为这是一种来自于血液里面的冲动。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开口发声,就是婴儿响亮的啼哭声,这声音会把敌兵给招来,这就浪费了母亲的苦心。

随着河水的漂流,很快,周生就再也看不到那片树林和母亲了。

望着眼前碧蓝的天空,周生觉得自己的心里好难过。没想到自己刚投胎来到一个新的世界,就要承受失去亲生母亲的痛苦,他沉浸在悲痛中久久不能释怀。

他侧过脑袋看了看周围有些湍急的水流,心下觉得无力起来。

周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就会在河流的某一处拐角就被冲翻了。而作为一个婴儿,自己应该是没什么能力在这湍急的河流之中存活下来的......

离岛

一个身材高大威武、长相俊美的男人一脚踏进屋子。屋子里面淡青色的帷幔飘荡着,若有似无的香气飘入了男人的鼻尖。

“年年,年年?”男人虽然心急,但是喉间的声音还是那么地温柔。

一位婢女听闻着声音,急忙踩着小碎步出来迎接主人:“太子,太子妃今儿向皇后请了旨,出门散心了。”

这位被称作太子的男人正是当今离国皇帝王英唯一的儿子王宴。

他与妻子陈年年已然是新婚一年多了,两人如胶似漆,恩爱无比,在离岛上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无论两人怎么努力,年年的肚子都丝毫不见大。父亲王英倒是宽容,脸上笑呵呵地说道不打紧不打紧,再等等。但是母亲的脸上却总是挂着满满的担忧之色,她时常找王宴单独做思想工作。

“儿子,要是不行,咱们就再纳个妾吧。”这是母亲私下里常常对王宴说的话,但是都被王宴以各种理由给推脱了。因为王宴夫妻二人鹣鲽情深,压根容不下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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