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身上掺了毒。
是当初在皇后宫内,祁雁知给封湛下的那种褐色的毒药。
无欢水。
祁雁知卯足了劲往封湛的肩膀刺进去,誓不浪费半点的刀身,半点的无欢水。心中有气是一回事,关键是此刻她对封湛的恨达到的鼎峰,偏偏要看他血染水池。
俩人眼神对视的那一刻。
封湛的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有一瞬的恍惚。
十几年追随着自己的女人,终于在此刻拿刀对着自己,还毫不犹豫的刺入他体内,眼中满含恨意。
哪还有当初的半点情意?
封湛轻启薄唇,他清晰的听到自己呼吸喘气的声音。
更清晰的看到面前女人红润的朱唇上冒出点点血珠。那漂亮的眸子中,有着比自己在战场上时还外泄的杀意。
因为见过你爱我的样子,所以当你不爱时,真的很难以接受。
这大抵就是形容封湛吧。
祁雁知脖颈上有掐痕,在一片白中尤为显眼,此刻她抿着唇,吞咽着满腔的恨意,嗓音哑得不像话:“你说....我还对你....有情吗?”
“封湛,我最后说一遍....我早就不爱你了......我更不欠你什么....你可以心里有她人,可以另娶....我也不例外!我找了别的男人又如何?与你何干?”
“你终究,只是一个外人。”
祁雁知话落,咬牙拔出小刀。
大量鲜血涌出,当真染了半大的温水池。
祁雁知踉跄着身子,全身虚脱无力,肩膀处的疼痛隐隐传来,眼前渐渐模糊。
郑令带着几人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俩人这副场面。
倚靠在温水池边。
染了半池红。
芝窑和阿紫倒吸了一口凉气,满目震惊。
怎么会弄成这样?
郑令拧着眉,一脸沉重,出声轻唤:“将军......”
封湛当即回过了神,肩膀被刀捅过的地方,仿佛毫无感觉一般。
他上前捞过祁雁知的身体,将她紧紧按在身上。
祁雁知以为男人要报复她,没了挣扎的力气,索性也就这样吧。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男人只是将她按在身上,转头,寒着脸看郑令与齐鹰,斥道:“转过去!”
郑令和齐鹰当即转身,背对着温水池。
他们是听到了动静,放心不下,才又绕了回来的。
封湛低眉,对上祁雁知的眼睛,一脸的深沉。
下一秒,直接带着祁雁知,轻松的跃出了温水池。
芝窑和阿紫见状连忙围了上来,所幸知道要泡温水,提前带了几身衣裳。
俩人赶忙将祁雁知裸露在外的身体包住,刚想接手,就被封湛挡了下来。
芝窑一愣,看着祁雁知一脸的疲惫还有满身的伤痕,有些心疼。
将军太狠了......
只是.....貌似将军也没讨到多大的好处......
封湛搂紧祁雁知的身体,见她微微有些挣扎,低声警告:“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祁雁知根本搞不懂这个疯子。
前一秒还在水池里疯狂的折磨控诉自己,后一秒被自己刺了一刀后,反而乖顺了。
不仅没有刺回来,还把自己给捞上来了。
这男的该不是有什么受虐体质吧!?
祁雁知抬眸,眼角泛红,却十分倔强的没有落泪,只是哑着声嘲讽道:“早知道战神将军得挨一刀才不会像个疯子一般....本郡主早就下手了.....”
听到这些话,封湛搂着祁雁知的大手猛得一收紧,眼底一抹痛色,仿佛被女人的话给刺激到了。
他咬牙冷呵一声:“就那么想我死?”
话落,封湛受虐一般死死盯着祁雁知的双眼。
只见祁雁知一声冷笑:“我不想你死.....”
封湛的身体猛得一怔松,如释重负。
“我想你....生不如死.....”
封湛:“......”
明明刺中的是肩膀,他却感觉自己的心脏更疼。
此刻的封湛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在乎祁雁知还爱不爱他。
明明是血海深仇的俩人,另一个放下了,他却开始动心了。
究竟上天还要跟他开多久的玩笑?
封湛的脸上有过片刻的迷茫,回味过来后,他又闭了闭眼,散去满脑子复杂的情绪。
缓缓将祁雁知抱起,也不看她了,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放心,就算死....我也一定让你陪我一起!”
既然得不到也不能得,
那他就毁掉!
封湛也懒得再搭理祁雁知那满脸的抗拒,直接抱起,往大门口走去。
齐鹰和郑令自觉的站在两旁。
郑令低着头:“将军,夫人,马车在门口。两位小主子已经被阿迫带进马车,在里面等候。”
说着这话,他还不自觉的扫过封湛的肩膀。
玄色的衣袍,沾了水,根本就看不出上面的血迹。
但那浓重的血腥味却不是假的。
封湛愣了一下,余光扫到漂浮在其它两个温水池上的红色绣球,眼神顿时变得凶狠。
祁雁知似乎感知到了男人陡然间变了的周身气场,抬眸,莫名其妙的望向他。
下一秒,封湛突然间单手抱着祁雁知,吓得祁雁知赶忙揪住了封湛的衣领,眼看着他抬起空着的手,放在门框上,那门框顿时炸裂,朝那红色绣球飞去。
残渣扎破了绣球,扬起,几声响亮的“彭!”,那原本属于祁雁知的绣球便四分五裂了。
祁雁知看傻了眼,手指暗自使劲。
好强的内力。
明明他才挨了自己一刀,流了那么多的血。
芝窑和阿紫也是看迷了眼,片刻迷离后,不禁有些后怕。
幸好自己不是那绣球.....
郑令挑眉,垂首,漫不经心的勾起唇角。
封湛击破绣球后,感觉心情好多了,抱着祁雁知往下走。
恰好烟水居的掌柜上来,看到这一片狼藉的水池,敢怒不敢言。
他不知道封湛怀中的女子是谁,但他封湛是谁,烟水居的老板还是知道的。
南朝战神,难不成,他一个小小商户,要去向战神索要赔偿吗?
他不敢....
烟水居的掌柜皱巴着一张脸,不时的将目光放在祁雁知身上,那个大气的包下阁楼房的女子,美的不可方物。
是他从未见过的,王都城最美的女子。
竟然与战神将军有这般不清不楚的关系.....
果然美色误人...连一向坐怀不乱的战神将军,都会为了她,险些砸了他的烟水居.....
郑令经过掌柜面前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认命一般的塞给他一个玉佩。
光泽亮丽,纹路奇特,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已经没钱了。
这个,赔你吧!”
应当能当几百两。
掌柜顿时双眼放光,心情顿时放晴了,朝着郑令点头哈腰。
阿紫目光一顿,故意走慢了些,低头看着地板。
芝窑挂心着祁雁知,根本没注意到她的举动。
眼见着其她几人消失在楼梯间,阿紫停在掌柜面前,温吞道:“劳驾,请问这玉佩,您多少肯转让?”
掌柜一愣,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精光。
他摸了摸胡须,对着阿紫比起五根手指。
阿紫一愣,面露异色。
五百两.....她好似没有.....
盯着那玉佩,阿紫咬唇,温声道:“可以。”
“过几日我将钱送来,你将这玉佩给我。”
这下轮到掌柜的愣住了。
他本来只是想先抬一下价格,届时阿紫才好压价。
哪曾想,这面前的女子竟直接就要了。
掌柜摇头,看着阿紫的背影,感叹出声:“原来在战神府谋生计,竟如此赚钱.....”
早知道他还开什么店铺,直接去战神府讨个活计算了。
马车里,两小只乖巧的坐在一起,头挨着头,等着自家两个让人操心的大人。
封湛抱着祁雁知上马车时,两小只顿时满脸担心的围了上来。
奶凶的瞪着封湛。
封湛则镇定自若的把祁雁知放下,自己独坐在一旁,显得很是落寞。
虽然祁雁知看起来更狼狈,但这场闹剧,终究是他输了。
祁樱和祁凌一人一边,抱住了祁雁知的胳膊,很是心疼道:“母亲你没事吧?”
小团子跪坐在马车上,细心的为祁雁知擦去满头的水:“母亲的嘴唇疼不疼?”
从两小只的角度看过去,祁雁知的嘴唇红又肿。
还破了个口。
祁雁知脸色有些泛白,强撑着笑看着两小只,温声安抚:“母亲无碍,你们乖乖坐好,马车颠。”
她身体被一个棉质的长氅临时包裹着,暂时伸不出手搂着两小只。
不想让两小只看到她肩膀处骇人的伤口。
祁樱看着这样的祁雁知,十分心疼。
奶凶的大眼睛顿时就瞪向此时低垂着脑袋的封湛,走到封湛身旁,抬手,握拳,恶狠狠在封湛的肩膀上锤了一下:“大坏蛋!
“呃.....”封湛低着头,一声闷哼。
疼得额头上冒出汗。
好死不死的,祁樱锤的地方就是刚才被祁雁知捅的地方。
祁樱看到自己手上染了血,顿时吓得不会说话了。
连忙跑到祁雁知身边,抱着祁雁知的胳膊,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封湛。
她力气竟然那么大?!
祁雁知无奈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幽幽的叹了口气。
封湛抬头,嘴唇泛白,强撑着扯着嘴唇,看着祁樱:“打伤了我,不负责?”
到底是个五岁多大小孩子,小祁樱艰难的咽了下口水:“你,你少讹我!我的手又不是刀子!”
祁雁知也白了封湛一眼:“战神将军这点伤就讹上一个小孩子,是人吗?”
“再说,你搅了我们今日的初雪逛街乐趣,流点血不是活该吗?”
话落,两小只忙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实诚的紧紧靠着祁雁知身体,害怕。
封湛的目光落在祁樱身上,觉得这小丫头以后要是长成祁雁知如今这般的性子,定会无法无天。
哦不,她已经无法无天了。
毕竟今天所有的筹谋,都来自于两小只。
封湛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眼底一片清明,淡淡的瞟了眼对面三人:“近来史先生繁忙,倒没再去墓园授课。”
再出声时,男人的声音沉又稳,也不再提之前的话题。
祁雁知三人两两对视,一致的拧起好看的眉头,直视封湛。
封湛看着对面出奇一致的表情,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他的眼睛最后对上了祁雁知的眼睛,两相凝望,各自带着情绪:“为了不耽误你们的功课,自明日起,本将军亲自到墓园教习。”
“还有你。”封湛定定的看着祁雁知:“今日之事足以证明你们三个都缺乏管教,缺失礼数!明日开始,你们三个,随着本将军学习四书五经,点茶算法!”
祁雁知与两小只一致的瞪大眼,缓了一口气,斩钉截铁道:“你做梦!”
两小只:“不上你的课!”
祁雁知拧着黛眉,一脸气愤:“东西学全了吗你?!就凭你也配教我?!”
“先教教你自己吧!老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