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
邕乙侯带着伤,直奔大皇子府。
大皇子看见他后,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他坐在高高的黄色龙纹雕刻椅上,神情显得十分惬意。
“听闻,老二要回来了。”
封岂低着头,捂着肩膀,脸色苍白,神情稍稍不耐。
他来找大皇子,不是听他说二皇子的。
“你怎么伤成这样?”
大皇子的话音里带着似有若无的嘲意。
封岂听出来了。
“邕乙侯,本皇子让府医为你瞧瞧?”
封岂强撑着抬起头:“微臣无碍,还请大皇子入宫为微臣做主!”
大皇子装似无意的抬眸:“侯爷是想让本皇子陪你一起状告封湛?”
“是!”封岂无法承受这份耻辱:“封湛在西山残害手足,杀我谋士,无法无天!”
闻言,大皇子嘴边勾起一抹笑,缓缓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色锦袍。
“既如此,本皇子就不能坐视不管了,毕竟....西山...可在本皇子的管辖范围内。”
他提脚朝大门走去:“邕乙侯...若是撑得住,便随本皇子走吧。”
于是便有此刻御书房内的场景。
“圣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封岂说得义愤填膺,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而整个过程,圣上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直到....大皇子开口说话了。
“父皇,儿臣以为,战神将军如此行径,委实过分了些。”
“哦?”那道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时,俩人同时望了过去。
“那倒是让震儿说说,这封湛究竟多过分。”
大皇子玄震抬头,不卑不亢:“儿臣认为,只需宣御医,替邕乙侯爷诊断,便自有分晓了。”
“毕竟战神将军平日里就深得您的宠爱,难免可能背着您,偷偷做了些对您不利的事。”
圣上嘴唇带笑,看着自己这个大儿子,不由得心生诧异。
平日里,他没少站在封湛那边,替他说话,如今竟然跟着与封湛敌对的邕乙侯一起来状告他。
有意思。
“照你这么说,还是朕把他惯成这样的?”
大皇子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跪了下来:“儿臣不敢。”
“儿臣只是怕战神将军辱了您的盛名。”
“况且邕乙侯身上的血,确实是剑伤所致,他也不可能敢污蔑战神将军,闹到您这来的。”
圣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心中已有盘算。
“既如此,那便直接把封湛宣来吧。”
“你们当众说明情况。”
大皇子作揖的手怔了一下,极速反应道
:“任凭父皇做主。”
他明白,圣上那么做,多少是想探查清楚他跟封湛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
不过今日,他必须给封湛一个下马威。
就算成不了,前头也有人挡着。
殿外,封湛风尘仆仆走了过来,神情不见一丝慌乱。
万公公连忙迎了上去,小声道:“将军,二皇子拖老奴给您传个话。”
封湛闻言,抬眸看了过去。
“二皇子说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无需客气。”
封湛扯了扯嘴唇,轻声回复:“劳烦公公去告诉二皇子,这点小事,还用不着他出马。”
西山军营的人,他自己能护!
御书房内。
“圣上,战神将军来了。”
封湛走过长廊,扬起一身的灰,可他仍是面不改色,跪在地上行礼:“封湛见过圣上,见过大皇子。”
圣上不经意间挑了一下眉,心情似乎很不错。
“起来吧!”
封湛站起,眼神扫过一旁恨恨的封岂,直接对上了玄震带着笑的眼。
那张嘴脸,一看就不怀好意。
“阿湛,听闻,你刺伤了邕乙侯,还杀了他的三个谋士?”
那道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之时,封湛才很是不屑的收回目光。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的接了下来:“是!”
大皇子呵笑了一声:“战神将军倒是大胆,在本皇子的西山内行凶杀人,是不是太不把我这个皇子放眼里了?”
封湛毫无畏惧的对上他的目光:“微臣也想请问大皇子,是否太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俩人眼神交战,互不相让,很是焦灼。
“行了。”
圣上直接扬声打断了俩人的针锋相对:“现在人也都到齐了,你们说说,怎么回事?”
说到这,封岂先一步抢过话:“圣上,此事微臣正要禀告。”
“微臣与大皇子不过是例行检查一下西山军营的将士们的武力,刀剑本就无眼,常年征战的将士竟不如微臣的几个暗卫,受了伤,封湛转头就把微臣的几个谋士杀了,刺了微臣两剑,所为何意?!”
他先一步阐明,就是不想从封湛口中听到另一版的话。
封湛不慌不乱,丝毫不在意谁先说。
圣上听后,用那自带威慑力的眼神看过去:“阿湛,他所言,可属实?”
封湛抬头之时,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意。
他不动声色的收敛锋芒,忍住满腔怒意。
“检查?......呵!”
“大皇子与邕乙侯不过是检查,微臣的左校尉便被挖光身上的血,生命垂危!”
“都统
与阿轲将士更是奄奄一息!”
“这就是大皇子与邕乙侯所谓的检查吗!?”
听到这的圣上才料想到,事情可能不简单。
封湛口中这三人,他都略有耳闻,常年跟在封湛身边,战功无数。
想到这,圣上觉得不能再轻拿轻放,他不悦的看向玄震:“怎么回事?!”
大皇子和邕乙侯几乎同时跪了下来:“父皇,儿臣确实是例行检查,战事不减,而西山营又有一年没有出战了。”
“儿臣是西山的管辖者,心系军营的战力,才与校尉和都统比试了一番,怎料那俩人,很是不堪一击。”
不堪一击。
军营中最忌讳毫不中用的人,特别是南朝的西山营........
听到这,封湛蕴着怒意反问道:“敢问殿下,您出手,让那些将士如何动真格!?”
大皇子直接回道:“比试之下,就当用尽全力,不得马虎,要不然为何要战前演练?为何还要大张旗鼓的模拟战场?!”
“身为西山营的将士,却没有时刻准备作战,不用尽全力,便不配成为一个战士!”
“邕乙侯的暗卫能随意赢了将军的都统与将士,将军应该清楚,他们有多差劲!”
封湛那一张俊脸顿时沉了下来,对上大皇子带着冷意的眼神,他也渐渐寒心:“那微臣倒是想问问殿下了,若是昨日,左岭与阿轲真将你打伤,他们也会相安无事吗?”
大皇子挺直腰板,嘴边勾起一抹笑:“那是自然。”
“呵。”封湛看向龙椅上的人:“皇上,若是他们打伤大皇子,嘉贵妃当真不会找我西山军营战士的麻烦吗?”
圣上:“........”
若昨日是大皇子受伤,那何止是左校尉有麻烦,恐怕整个军营的将士,嘉贵妃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封湛接着说道:“微臣倒是好奇,谁敢打伤皇子?谁又会在比试之时,将将士的血都砍光了?”
大皇子一脸阴沉的望向他,眼神晦暗不明。
“大皇子方才说,我的将士们可以随意被邕乙侯的暗卫们取代。那微臣倒是想问一下,十年的汗马功劳,大漠边疆,是谁守下的!?”
封湛的声音陡然间拔高:“左岭不惜抛弃妻女,为的是守住南朝,连爱女失踪,妻子濒死,他都不在身边,他又是为了什么?”
“邕乙侯的暗卫,大皇子的身边人,既如此厉害,可守过这南朝的一土一木?”
他没给地上俩人说话的机会,直接看向圣上:“左岭的妻
子,临死之前还在说,此生最悔嫁予他!他为了南朝,舍弃妻女,如今大皇子和邕乙侯为了一时之快,让他深陷性命之危,他守着这一城一池,究竟是为何?”
圣上心中也不由得受了波动,一丝丝怒气随着他的话语,渐渐升起。
大皇子眼看局势不明,更是强调道:“本殿下与军营将士比武,为的就是这南朝,绝不会让任何一人为难。身为西山的管辖者,将军这是在怨我不该管吗?”
封湛愤恨的看向他:“大皇子若受伤,你觉得我军营的将士还能活吗?普天之下,谁敢重伤皇子?”
“大皇子莫不是深知其中要害,故意为之,要的就是伤本将军的将士吧?!”
“胡言!”大皇子赤脸反驳:“战神将军污蔑本殿下的好意,当真让人寒心!”
封湛:“大皇子所行才是冷了西山将士们的心!”
“够了!”
圣上黑着脸,猛一拍桌案,沉思斥责:“你们一个战神将军,一个皇子,如此无礼的在御书房内对峙,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封湛和玄震互怒瞪了一眼,齐声赔罪。
“微臣知罪。”
“儿臣知罪。”
圣上看了眼俩人,淡道:“这事,朕也了解清楚了。”
“震儿。”
大皇子微微一怔,亮声应道:“儿臣在。”
圣上:“你身为皇子,却不规范自身,跑到军营里去与将士们比试,下手还不知轻重,属实有过!”
大皇子微低着头,眼神变了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到底他所谓的父皇,还是帮着封湛这个养子.......
圣上说完他,又转头看向一旁独站着,作揖的封湛:“还有你!身为战神将军,有怨可来报,有冤更能申,为何要下死手?”
“刺伤邕乙侯时,你可有想过不妥?”说到这,他话锋又一转:“不过,你杀了邕乙侯的暗卫这事,也权当为那些无辜的将士作补偿了.....”
一听到这,一直默不吭声的封岂不可置信的抬头:“圣上.....”
“哎!”圣上抬手示意他莫多言:“邕乙侯,你领着皇子去西山军营,不多加以劝诫,害他犯错,损失几个暗卫谋士,是应该的!”
“至于你这一身伤,也权当是你行为不当,监管不周的惩罚了!”
封岂愣愣的看着圣上的脸,拳头不自觉便硬了。
大皇子恨的牙痒痒,忍不住轻声道:“父皇如此惩罚,是否对邕乙侯太过不公?”
他这话,惹得圣上不
悦的看了他一眼。
然而不等圣上说什么,封湛便冷冷笑了一声:“呵!不公?”
“大皇子是觉得圣上对邕乙侯的处罚不对吗?”
他冷言冷语的样子着实让人讨厌。
不过并不妨碍他继续。
封湛幽幽的看着地上的封岂,那眼神,让人不由得浑身寒颤。
“邕乙侯,可不止这项罪责。”
此话一出,所有人不由得望向他。
封岂更是愤怒的瞪他:“封湛,你少胡说八道!”
“本将军如何胡说八道了?”
封湛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对圣上道:“陛下有所不知,邕乙侯方才在军帐中,用剑刺破了本将军的夫人的手,直逼她的眼睛。”
听到这话,圣上的眼皮不由得抖了抖。
刺伤祁雁知?
这事他可管不了。
封岂当即激烈的反驳:“你污蔑!陛下,是那祁雁知自己闯了过来,微臣从未伤她!”
封湛:“圣上若是不信,大可把本将军的夫人招来,让她自己说。”
封岂愤愤不平:“她还不是向着你?”
“呵。”
封湛不屑一顾的瞥了他一眼:“邕乙侯刺伤战神夫人,南朝郡主,其心有待考究。”
“微臣还想着,从御书房出去后,去一趟雍和宫呢。”
雍和宫是皇后的地盘。
“咳。”圣上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不悦的瞪了封湛一眼,教训道:“自己夫人伤了,就去好好照料,往皇后那去干什么?”
“朕不会处理吗?”
皇后要是闹起来,硬要替祁雁知讨个公道,那还得了?
本来她就不喜大皇子。
这封湛就是不嫌事大。
偏偏被瞪了的封湛毫不收敛,低头逃避圣上投射过来的眼神。
“本将军的夫人,还轮不到他人来伤。”
圣上有些无言:“行了!”
他略微警告的督了封湛一眼,教训道:“平日里也不见你那么护着她!”
说完后,他担心封湛再冒出些什么话,连忙对跪着的封岂说道:“邕乙侯。”
“这祁雁知可不止有战神夫人的名号,她还是南朝的郡主,你如此行事,更是不知分寸。”
“这样吧,念在你挨了两剑的份上,朕就允了你,关府内禁闭一月,不得出门!”
几乎是同时,封湛和封岂齐声喊道:“陛下!”
圣上不耐的摆手:“不必再说!都下去吧!”
“封湛留下!”
这俩人,一个是不甘被处罚,一个是嫌弃处罚太轻。
就在封岂和大皇子准备退下之时,封湛急忙跪了下来。
“陛下,微臣有事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