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脸都黑了。
作揖的手怏怏放了下来,低着头,脸上是隐忍的表情。
皇后阴沉了好几日的心情瞬间便放晴了。
猛地起身。
直接无视身旁一身龙袍的男子伸过来欲搀扶的大掌。
皇后激动的问道:“二皇子到哪了?!”
万公公连忙禀告:“穿过龙闫殿,正朝着御书房走来!”
话音才落,传唤使便高喊一声。
“二皇子到!”
众人不由得望向那檀木雕福禄寿挂屏处。
一个人影款款而来。
靛蓝色的锦衣长袍,墨黑色的束身腰带,布履缓缓踏入。
一身暗灰色的大氅毛绒衣上沾染了几滴雪花。
浑身裹挟着冷气。
二皇子玄元那三千青丝被玉冠随意的束起。
风姿特秀,爽朗清举,两弯剑眉浑如漆,一双灵动的瑞凤眼微抬,厚薄适中的嘴唇也随之弯起。
风尘仆仆,作揖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二皇子的声音低沉浑厚,极其富有磁性。
皇后的眼眸,蓦然间就红了。
皇上也温柔了眉眼,颇为欣慰的看着这个嫡子:“元.....”
话音未尽,身旁红色的身影就急急的走了过去。
“元儿请起!”
皇后心中感概万分,一别五年。
她对这个儿子的思念胜过所有,心疼的将二皇子拉起,目光炽热,红唇蠕动着:“我儿怎么瘦了?”
圣上无奈的笑了。
二皇子低眉,搀扶着皇后,含笑道:“儿臣伙食甚好,哪来瘦了的可能?”
“怕是母后太过思念儿臣,便怎么都觉得儿臣消瘦憔悴吧?”
皇后嗔怪似的看着他:“那倒没有,本宫还觉得我儿万里归来,仍是精神抖擞。”
“倒是瞧着...有些黑了?”
二皇子挑眉含笑,不置可否。
圣上抬手招二皇子上前:“黑了好!黑了好啊!”
“元儿自幼便比女儿家还白嫩,如今历练一番,黑了才健康!”
圣上欣慰点头:“听说元儿在边境修堤坝,助农田,兴坊市,自给自足,做得相当不错?”
二皇子作揖:“儿臣份内之事!”
话落,二皇子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大皇子,眸子冷了一瞬,复又温声道:“大哥与贵妃娘娘也在此,怎么跪着?”
嘉贵妃满脸的不开
心。
大皇子缓缓起身,对上二皇子的眼眸。
含沙射影。
“二弟倒是回来的甚是时候。”
皇后缓缓坐回了原位,听见那话,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被那么一打岔差点忘了,方才大皇子竟想....
二皇子的剑眉一挑,若有所思的问道:“大哥此话何意?”
“儿臣倒是听说.....”
他自顾自的说道:“战神将军遇刺了?”
大皇子斜横了他一眼,极其不屑。
听说?!
能让他那么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可不就是为了封湛的事!?
呵!装模作样!
圣上:“朕与你大哥正在说此事。”
话落,圣上语峰一转:“震儿,你方才的提议是?”
大皇子连忙作揖,铿锵有力道:“儿臣想为父皇分忧,为战神将军解难,接过西山军营!”
皇后心尖一紧,凤眼半眯着,阴恻恻的盯着大皇子。
果真打这个主意!
圣上那双眸子审视着他,淡声道:“你接西山军营?”
大皇子:“是!”
二皇子不由分说道:“父皇!儿臣认为大哥所提之事,甚为不妥!”
大皇子骤然间不悦的质问:“二弟是为何意?”
竟然公然驳掉他的提议!
二皇子弯着唇角,眉眼却极为疏离冷淡。
“大哥莫急,臣弟并非是有意与你作对,只是实在不想大哥趟这趟浑水。”
圣上好奇问道:“那元儿说说,该如何办?”
不用想都知道二皇子所行为何事。
圣上太了解他这个嫡子了。
若非因为封湛的事,他绝不会在此时到御书房议事。
以往的二皇子玄元回了王都,都是直奔三皇子那里,再回到自己的别苑修整。
第二日再慢吞吞的来请安。
二皇子悠哉道:“儿臣听闻战神将军受伤,可...伤得应当也不是很重吧?”
大皇子拧眉不悦:“战神将军中的是毒箭!如何不重?”
“哦?”二皇子好笑道:“大哥竟对阿湛的伤这般清晰明了?”
大皇子一怔,反应过来后,颇有些恼羞成怒:“父皇命大理司彻查,本皇子怎能耽搁?自是要对战神将军的伤了如指掌!”
二皇子宽慰道:“大哥怎么急了呢?”
“臣弟就是随便说说罢了,怎么几年未见,大哥还
这般急性子?”
大皇子:“你!”
“大哥!”二皇子轻唤了一声,面无表情:“不如听臣弟说完?”
圣上也扬声下命:“震儿!你且听听看你皇弟如何说吧!”
他倒要看看玄元如何为封湛解难。
大皇子虽是不甘,无奈只能:“儿臣遵命。”
二皇子勾着唇角,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人。
缓缓道:“父皇,儿臣晓得如今边境蠢蠢欲动,那些个贼人更是狼子野心。但西山军营终究还是有别与其它军营,并不是任何一个人想接管,便可随意接手的。”
话落,二皇子略微停顿瞟了眼身旁的大皇子,心中暗暗嘲讽他不自量力。
接着道:“西山军营的将士是战神将军十几岁之时从一堆杂乱散漫,不拘于管束的士兵中挑选出来的。”
“他们中几乎每一个人的年纪都比战神将军大上许多,自是不服当年年幼的战神将军。战神将军用了两三年时间的血与汗,一刀一枪又一剑,一步一履踏一马才博得全军营上下的认可。”
二皇子犹记得当年的场景,心中感概万分:“大漠边疆,少年鲜衣怒马,只身入了东观之城,苦心潜伏。短短七日,他一人便浑身浴血的大开城门,迎西山将领入城。”
“蛮夷之境,他不舍身边将领犯险,独自持着长枪,一跃上城墙,挑下蛮夷领袖的脑袋。”
“任凭万箭齐发,他未在将士们面前退过一步!”
二皇子侧身,目光清冷:“试问大哥,如何取而代之?又如何为战神将军分忧?”
“大哥,分得了战神将军的忧吗?”
无功无绩,生下来便是皇子,连王都城都未曾踏出过。
满脑子就想着争宠夺储。
凭他?如何与封湛那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战绩相比?
二皇子作揖,严肃道:“如若在此时随意的寻一个替换掉战神将军,恐适得其反,还可能因此惹得那些本就是刺头的将领心生不满。”
“还望父皇,三思!”
大皇子低眉,双手不自觉的攥紧成拳。
此时,嘉贵妃冷冷盯着他,斥道:“二皇子又怎知震儿无法替换掉那封湛!?”
“那封湛不过就是个武将,而我儿!是皇子!”
“谁无法与谁比,二皇子心中还不明
白吗?”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大皇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拼命的给嘉贵妃使眼色。
偏偏后者不自知,还觉得极为骄傲。
皇后冷冷笑了一声。
二皇子含笑看了过去,意味深长:“贵妃娘娘若是这般说....可就当真是在打大哥的脸了。”
圣上径直摸着胡子,坐看好戏。
二皇子侧身看了眼大皇子,直摇头:“贵妃娘娘莫不是以为...接管军营,行军作战,战场厮杀....只要出生高贵,便可行了?”
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大哥可上过战场?”
“大哥可为百姓解决过难事?”
“大哥可曾踏出过王都城?”
“还是说....大哥可曾做过什么让百姓津津乐道之事?”
大皇子蓦然间一怒,转身阴恻恻的盯着他:“老二你够了!”
“放肆!”嘉贵妃含愠的斥道:“陛
皇后冷脸:“本宫看嘉贵妃才放肆!”
本来只是两个皇子之间的对峙,却无端的让后宫的嫔妃恼了起来。
圣上见状,不得不出口:“行了!”
“嘉贵妃,若是不懂,便别随意开口,徒生笑话!”
嘉贵妃闻言,不满的娇喊了声:“陛下...”
圣上那脸顿时就黑了:“闭嘴!朕在议事,你个后宫妃子就无礼插嘴,若再添乱,就给朕滚出去!”
成日里矫揉造作的,实在恶心。
话落,圣上转头看向皇后,声音轻柔些:“皇后平日里也多管教管教嘉贵妃,莫让她随意乱言。”
“呵。”皇后冷冷一笑,嘲讽道:“嘉贵妃得宠,放肆得很。本宫与陛下还没开口,她就敢无知的为自己的儿子说话了,若非陛下宠着,哪会如此?”
“既如此,臣妾哪管得了她?”
圣上顿时哑言,瞧着皇后冷淡的神色,不多加开口。
话锋陡然一转:“那按元儿那般说,这西山军营就得被搁置着了?”
大皇子作揖,严肃道:“父皇!二弟此番话,估摸着满朝文武都没人能管得了西山军营了,这又成何体统?”
“如何不成体统了?”二皇子接过话,寒声说道:“西山军营从士兵到兵头,都统,校尉,副将...任何一个拎出来
都有军功
傍身!他们靠得是背景与出身吗?”
二皇子侧目对上大皇子挑衅的目光。
“他们只靠手中的刀剑!”
“父皇,就算是儿臣,走遍大千河山,也敢说一句,不敢与他们睥睨!”
二皇子与其他两位皇子最不同的就是,十岁远赴万里求学,十七随封湛出征,二十一独自前往兴修堤坝。
少小离家,二皇子试图摆脱皇室的身份,想靠着自己拼出一片天地。
他,便是除了封湛以外,王都城百姓最信赖的人。
圣上目光如炬。
到底是不一样了。
大皇子愤愤的转过头,心头涌起一股恨意。
圣上默了半响,幽幽道:“照你如此说,这边境动荡,军营又该如何办?”
“如今阿湛负伤,谁来替他?”
“无人可替。”二皇子沉稳道:“没人能替代得了封湛。”
“西山军营的将士们也无须我们这些外门汉去指手画脚。”
二皇子定定的看着主座上尊贵的天子。
“父皇,如今西山军营早已强悍得不是王都其它几个军营可以相比的了。战神将军负伤,我们便如此担忧,父皇还没意识到什么吗?”
圣上冷脸:“那你想如何做?”
“自然是壮大其它两个军营的实力!”二皇子早已有了对策。
“西山军营作战经验丰富,有了他们,另外两个军营就如同纸糊一般薄弱。如今弊端已显,大哥又如此的想为父皇分忧,不如让大哥与三弟分别接管王都城的其它两个军营,壮大军营的实力。”
皇后诧异的抬头,红唇微张。
二皇子适有所感,当即望了过去,对她严肃的摇了摇头。
皇后不解。
让大皇子去接管便好,为何要带上玄引?
大皇子更是不满:“二弟把那纸糊般的军营扔给我,不就是扔给我一堆破摊子吗?”
二皇子:“大哥觉得自己能够教得了西山军营的将士?”
大皇子红脸:“你!”
“大哥。”二皇子幽幽道:“你若接管西山军营,届时边境的那些个贼人打进来,怕是西山军营的将领都要糊成一锅粥了。”
话落,二皇子勾着嘴角,含笑道。
“但倘若你将其它两个军营的实力提升上来,那便是真正的为父皇解忧,为百姓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