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军营,上至主帅,下至兵卒。
七十多万的人马。
西北的大漠,边疆的边土,荒芜的人境。
翻滚的泥沙,汹涌的猛水,崩塌的巨石。
他们的铁骑皆踏足而过,个个都是染血而归。
就连小小的兵卒身上都有战功。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南朝都是西山军营的战士们守下的。
这也是不管文臣武将,都那么怕封湛的原因。
谁都知道,他封湛,只听命于陛下一人。
太后以丞相府要挟,却独独忘了,少年将军早已变成如今的嗜血狂魔。
他的身后是西山军营,是动一下铁骑就能撼动朝野的西山军营将士们。
太后脸色铁青,那双盯着封湛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嘴唇轻颤。
祁雁知抬眸,看着男人的侧脸,不知为何,心脏好似被轻轻扎了一下。
其实她不怕太后刁难。
但她也不丝毫不介意有人见义勇为,帮她抵挡。
圣上看俩人针锋相对,忍不住幽幽的提醒道:“母后,朕看你是忘了....”
他调侃般的看着祁雁知背影:“雁儿的身后,可不是皇后。”
那股纪州最大的势力。
怎会容许王都城的人欺辱她的亲外孙女。
就连圣上自己,若当真要把祁雁知如何,都是砍不得的。
太后身躯一颤,望向祁禾灵,带着质问的眼神一瞪。
祁禾灵抿嘴不语,长长的眼睫垂下。
纪州.....
多么让人心寒的地方。
太后顿时失望的闭了闭眼,哑声道:“陛下,纪州不止有一个亲外孙女在王都。”
“这倒也是。”
圣上故作深沉道:“那朕实在是太好奇了。”
“不知到时王都出了事,纪州的人是保哪个呢?”
祁禾灵红唇微张,眼神带着一股落寞,手指蓦然间攥紧。
又是祁雁知.......
祁雁知顿时福至心灵。
她们说的,应该是原宿主的外祖,纪州的洛阳王。
原主母妃是洛阳王独女,对于两个外孙女,纪州的人,不可能不在乎。
封湛也恍然间意识到。
祁雁知貌
似不需要他出头,不需要倚靠他的势力。
单凭她郡主的身份,就可以在王都横行霸道。
更别说有洛阳王嫡外孙女的名号。
他的心顿时冷了下来。
圣上面无表情的最后瞥了眼太后,云淡风轻道:“母后若无事,朕就先走了。”
话落,他转身带着五公主离开。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恭送陛下!”
太后不堪重负,跌落在软榻上,神情恍惚。
封湛对她行了一个礼后,便径直冷着脸,直接从祁雁知身旁走过,往大门而去。
祁雁知一脸茫然,张嘴想喊住他,见他漠视,当即怏怏的收回手。
发什么神经?
莫名其妙。
三皇妃走到她身旁,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俩人心照不宣的往殿外走去。
偌大的殿内,顿时又只剩下一些贵女和主座上扶额的老太太。
还有那底下低头的祁禾灵。
眉安荣面露不屑,冷笑一声,缓缓站起,悄悄离开。
御花园内。
池媛领着祁雁知走走停停。
“方才多谢三皇妃与五公主出手相助。”
那毒蝎子就是看着吓人,实际根本不是什么毒物。
它好像被筝贵妃喂了一些特殊的药物,致使接触过的皮肤附近的血染黑。
祁雁知一碰到祁禾灵的脉搏,就知道她根本就没中毒。
不过她还是将计就计,趁机报复,放了祁禾灵的黑血。
池媛笑得很是温柔,只字不提方才的事:“你我幼时初见,便是在这御花园。”
“那会她人说你红斑骇人,我却瞧得极像花纹,很是好看。”
祁雁知挑眉,轻声一笑。
估计皇宫内,就她一人有这种想法。
池媛停了下来,眼神中带着憧憬:“当年不过数载的情谊,我却至今都不敢忘。”
“我是别国公主,被抛下,独留,苟延残喘的活在王都,是你与三皇子毫不嫌弃的护着我。”
话落,她轻轻握住祁雁知的手:“如今帮你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祁雁知恍然。
确实,在原主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同三皇子与三皇
妃一同度过的。
这三人都是皇宫中最实诚的人。
思及此,她不由得露出真心的笑容:“若非你,我今日定无法脱困。无论如何,三皇妃的恩情,雁知记得了。”
池媛摆了摆手,甚是不在意道:“只要你与战神将军好好的,其它都无所谓。”
“至于太后,更不用害怕。”
“今日的事,权当还你那日寿宴相救之恩!”
说到这,祁雁知顿时想到那日寿宴的药:“那日的药你吃完了吗?可需我再给你一些?”
池媛当即掏出那个奇怪小瓶子,晃了晃,很是喜爱的捧在手掌心:“还有呢!”
祁雁知看得出她的真心,对待她时,便没有任何的防备。
不知想到什么,池媛又道:“不过还真有一事想求雁知你帮忙。”
祁雁知大方道:“你尽管说!”
池媛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是关于五公主的。”
“五公主乃嘉贵妃所生,筝贵妃诞下的不止是唯一的女儿,还有一个四公主。”
“双胞。”
祁雁知震撼,目光一滞。
“筝贵妃生两个小公主时,十分的危险,险些失了性命。那时陛下与母后闹了矛盾,也迟迟的待在母后宫外,不肯离开。彼时筝贵妃难产,身旁没有一个体己人。”
“她费了半条命生下两个小公主,却未曾想,终究还是出了事。”
池媛想到那时看到的满是染血的床铺,就忍不住瑟瑟发抖:“五公主因为晚一刻出生,那会出来时,不哭不闹,没有一丝气息。”
祁雁知心里咯噔了一下。
脑中不由得想到那个可人的小公主。
“筝贵妃不愿意如此,哭着闹着,逼退所有的御医,不知给五公主吃了什么药,五公主竟然奇迹般的活了,气息也顺了。”
“然而从第二日开始,她总会时不时的抽动身体,整个人像个木偶一般,目光呆滞。”
木偶......
祁雁知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嘴唇无意识张了张。
“那时所有人都说,五公主是个不祥之人,要把她杀了。”
“那时
她不到一岁啊!”
池媛眼眶含泪:“筝贵妃拼死护下她,并以整个苗疆圣族为要挟,若五公主有事,她定让苗疆蛊毒,为害整个宫廷!”
“最后还是皇后看五公主年幼可怜,全力与筝贵妃保下了她。”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觉得筝贵妃偏激。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祁雁知了然。
若是换成她,自己产下的孩子,宁愿死,也定不让别人染指一分。
“所以你所求的是什么?”
她隐隐有所猜测,但还是问了出来。
池媛转身,目露乞求:“我想求雁知你,救救五公主。”
“她还小,可每年都必犯病。发作时如同木偶人一般骇人,一双眼睛几乎被黑色眼球所填充,手脚不住的抽动。”
她不忍心。
祁雁知觉得自己心灵大受震撼。
她从未看过这种病症。
所以她猜测,五公主会如此,定与筝贵妃当时所喂的药有关。
但是今日灵动的五公主在她面前上蹿下跳,倚靠在她肩膀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不能不管。
祁雁知坚定道:“说实话,我真的不知五公主所犯何病,但你若信我,便在五公主犯病之时急招我入宫。”
“届时,雁知定倾尽全力。”
可怜的五公主,童真的年纪,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祁雁知本能间觉得,她不该如此。
池媛一愣,感激得五体投地:“好!”
..........
另一边的封湛。
方才在殿内突然血气涌上心头,当即负气离开。
如今却只能独自在前往长乐宫的必经之路,拱桥上等待。
他知道祁雁知离开,一定会去拜见皇后。
所以便只能在这里堵她。
他整个人面向湖水,沉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耳尖的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当即话带嘲讽的来了一句:“还知道跟上来!”
那道靠近的身影顿时一愣,半响,才温声道:“向来都是你走到哪,我跟到哪的。”
封湛一愣。
不是祁雁知的声音!
他当即转身,赫然间出现在他
面前的,却是祁禾灵的脸。
她端庄的站着,一张脸泛着白,温温柔柔的笑着看封湛。
封湛莫名:“邕乙侯夫人。”
在他喊出这个名字时,对面女子的笑容渐淡。
手指蓦然攥紧。
她提脚上前:“封湛。”
封湛当即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祁禾灵顿时心冷。
她抬头,眼眶含泪,嘴角抿着,委屈道:“今日我被毒蝎子咬,你进来挡在我面前,我以为你心里有我。”
封湛冷脸:“邕乙侯夫人请自重!”
“我是你长姐的夫君!”
祁禾灵哀怨的看着他:“可是你不喜欢她不是吗?你当年说,厌恶她,恶心她,恨不得将她杀了,你都忘了吗?”
为何才过几年,封湛竟如此满心满眼都是她。
难道就因为祁雁知的容貌变美了吗?
那她当时贵为王都第一美人,为何封湛从不看她一眼?
“你告诉我....今日你就是为救我而来的对吗?”
她含泪上前,目光赤裸裸的,仿佛要把封湛给吞了。
封湛又后退了两步,满脸像掺了寒冰般骇人:“邕乙侯夫人,请你搞清楚,你我如今的身份,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想想皇后听了,容不容得下你!”
祁禾灵摇头,哽咽道:“届时你定会护着我!”
封湛毫不犹豫的拒绝:“本将军为何要护你?当年恩情早已还光,如今两不相干!”
祁禾灵不甘的摇着头,满脸的泪水。
她脑中到现在还在回放着殿内封湛一脸焦急的看着祁雁知的样子。
现实险些将她击垮。
那一帧帧场景更是让她心梗难受。
祁禾灵激烈的摇着头,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我们没有还清....我们也不会清....”
“封湛....你不能这么对我...这对我不公平....”
“我们...永远不可能还清!”
只要想到他有可能爱上祁雁知,祁禾灵就痛苦得无法呼吸。
俩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拱桥旁的几棵大树下,两道明亮的身影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