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凤坪,若从天上看,恍如帷幕,一闭一合间,便换了人间,之前的水墨天地,换作了鸟语花香的大千世界,极富生趣,较之刚才的静默,此时也灵动不少。
就像大风卷起草皮,那光秃秃的一处,此时又生意盎然的长出一片绿植,一派生机勃勃之象。
秦默予转过头来,看向身后,那偷袭他的风宿秋。
准确来说,再没有风宿秋,他明亮的眼中,只有一物,好似世间最顶级的园艺师,修剪的绿色雕塑。
风,还在大千世界中飘荡,恍如街头的醉鬼,再无发酒疯的力气,此时躺在街头,呼呼大睡一样。
见状,人群中哗然再起,之前那些闲言碎语,也在此刻化作骇然。
“点墨诸子,果真非同凡响,风宿秋当年,可是连煊赫一时的终南道府都莫奈何之人,没想到今日....竟死在了此间,唉,真是世事无常。”
“哼,死不足惜,谁叫他出手偷袭。”
“你可真是道德圣人,这些魔族同党,难道阁下还准备去感化他?若真要如此,阁下现在可去了。”
“他也就敢在我等面前说说,感化?出去之后,想必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若能感化,天下英雄何须聚在此处?”
“就是,非常时刻,自然用非常手段,兵家有云,兵不厌诈,偷袭又怎样,只要能屠了这些人,用些手段,不也很正常?”
“都别吵,今日此地,没有诸位说话的份,就不用说出手了,若不服,秦默予就在前方,出去一试便知。”
“这位兄台说的是,我等还是看戏的好,至于点墨诸子,一来,我等没实力,二来,即使有些实力,也轮不到我们。”
“那兄台说说,接下来会是谁去应战秦默予。”
“这我怎么知道,有可能是某个隐世之修,也可能是某个世家家主,反正不是你我。”
“道盟发布屠魔令,就不先下场与诸位先生玩玩?如此,不是让天下英雄寒心吗?”
“我看啊,他们是想坐收渔利。”
“不尽然,道盟稳坐钓鱼台,定是要压轴出战,毕竟这才刚开始,后面还有几位先生,且墨翟就在前方,不是那么轻易坐收渔利的。”
“墨翟,自是要留给我们盟主的。”
“盟主?普正大师?”
“自然是普正大师,只是奇怪,墨翟久候于此,他老人家为何还不出现。”
“你又怎知他没出现?这些云端人物,本就神龙见首不见尾,说不得早就到了此间,或许在地下,亦或在天上。”
“黄兄所言甚是,墨翟如此护短,见他弟子被偷袭,也不敢轻举妄动,多半是忌惮盟主大人,你想啊,他这样的人物,能令他忍着不发的,世间可不大多,而亲临此间的圣人境,也怕是只有他们两位。”
“玄空上人在闭关,暂且不说,听刚才上山之人说,书圣已到了山脚下,不知他来此,会不会左右今日之局势,若他老人家站在我等一方,今日拿下点墨门,便是要轻松不少,若他倒戈向点墨门,今日胜负,看来还未可知。”
“有这可能,他徒弟李知焉,你们知道吧。”
“自然知道。不就是那个一直被道盟追杀的少年吗?”
“于此事,传闻书圣手谕至天道宫,道盟也不卖他面子,恐怕真如传言那样,他修为出了大问题。”
“可不是如此,所以管他作甚,他来或不来,与我等一样,对今日胜负而言,关系不大。”
“要是玄空上人亲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也会迎刃而解了。”
“兄台,你想多了,所谓唇芒齿寒,假若点墨门倒下,道盟下一个目标会是谁?这个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知道,对吧,他们才懒得管这档子破事儿,不暗中相助这些魔族同党,就已是万幸咯。”
“所以,与其说书圣的态度重要,还不如说青云派的态度重要,你想啊,若青云派这次真心屠魔,凭青云七子的手段,这些先生还不横推了去。”
“横推倒不至于,但平手,还是可商榷的。”
“唉,假若二长老、四长老及六长老当年,不是因为抗魔那档子事,青云派还真可说打遍天下无敌手。”
“是啊,当年何大侠,一剑挑落万骷宗,杀的魔族第九战将人仰马翻,风头可谓一时无两,如今竟落得坐轮椅的下场,真是可惜.....又可叹。”
“陈某一生最敬佩的,便是青云何大侠,若魔族再次入侵,陈某定要如当年何大侠那样,执剑出关,浴血杀敌。”
“省省吧,青云派若态度鲜明,为何就只派出一位长老到此,如此做派,不就是纵容这些魔族同党吗?”
“唉,兄弟,这件事比你想象中要复杂的多,不要人云亦云。”
“有什么复杂的,是魔就得屠,是妖就得诛,天道就是如此。”
“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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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秦默予,看向由风宿秋化作的绿色雕塑,不悲不喜,他不想杀人,但今日,有些人非杀不可,不然他守护的东西,便要被这些人毁掉,一如当年那样。
许是短短一会儿,这精美的雕塑就已看厌,继而转首回去,面朝天下群豪,环顾一周,欲寻出另一尊雕塑来,也许没寻到,便问道:“诸位今日到此,恐怕不是来看我点墨门杀人的吧,所以有什么手段,尽可使出,秦某一并接着便是。”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不敢出列,毕竟口嗨和实战最大的区别,便是一个很爽,一个真的要命。
你还别说,这世间,还真有不要命的,许是在人生多次的印证下,最终要了他人的命,凭此也多了许多自信,自信到能要了秦默予的命,即是如此,便自然而然的站在了秦默予对面,人群前方。
秦默予淡淡道:“来者何人?”
或许明知故问,来人冷哼一声,道:“祝融洞洞主,赤仙上人。”
只见来人一身火云色衣裳,白色间,夹杂着通红,恍如天边的火烧云般,几根毛发,若溢满水的池子,从四周向外倾泄,许是有后仰的成分,前边额头处,就只溢出了一点点。中间突兀一片,阳光耀映下,闪闪发亮。
秦默予道:“传闻上人洞府,远至西域火焰山,如今不远万里到此,只为与秦某一较高下,若有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赤仙上人道:“先生客气,早就闻听众先生贤名,今下来看,不过如此。”
秦默予道:“哦?上人何出此言?”
许是对秦默予无礼之事,还心有芥蒂,赤仙上人道:“无他,不说被杀的六先生,就是刚才那五先生,也仅仅在三轮后,便要人扶着,本仙在西域修行多年,诸位先生大名,早已如雷贯耳,只是入关得见于此,莫不让人大失所望。”
秦默予道:“大失所望?”
赤仙上人道:“不错,风宿秋这个蠢材的偷袭都防不了,怎不让人失望。”
话音刚落,赤仙上人那悬在大头周边的发丝,立马如油纸伞般,撑了开来。
只见他向上一跃,还是未能挡住藤条的偷袭,刺在了他的臂膀上。也因此,令他火云色的衣裳,更加的红。
抹去衣袖处的血迹,赤仙上人送到嘴中,脸上亦在此刻泛起狞笑,道:“不错的偷袭,至少比风宿秋好,因为它....居然让老子受伤了。”
秦默予道:“上人可还失望?”
赤仙上人将发丝向后一扒拉,看去,终是比难看,要好看不少,潇洒道:“现在好多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不打他一顿,他就不会好好与你说话,乐一棋是整个点墨门的痛。
也是秦默予立在此地,若是其他几位,还不知会是什么局面,说不得早就用雷霆手段,结束了他性命。
秦默予道:“既是如此,上人可出手了。”
赤仙上人道:“好,那本仙便恭敬不如从命。”
言罢,抬手一招,随着他手舞动的轨迹,一条火蛇,便自他掌中而起。
此时他的手掌,恍如蛇头,再被他向地上一按,低沉道:“怒龙、地走。”
此语一出,青石板下,便好似有岩浆涌出,随着他手掌按下的方向,径直朝秦默予奔来。
秦默予眉头一皱,来不及多想,脚下有喷泉,自地底涌来。
水,乃火红色,细看,是为火红的岩浆,秦默予迅速让过,地下也被溶出一个大洞,恍如地底火灵之眼,通红。
秦默予道:“火,焚万物之器,不过在秦某看来,却是生之一道中,重要的一环。”
只见他探手入囊,取出一物,细看,乃许多种子,随手一撒,便扔到了溶洞内。
赤仙上人见状,大笑道:“秦默予,莫不是想在本仙溶洞内,种出大树来吧。不说种子,就是送去一只岩浆之灵,也不一定存活的了,只因那里,乃是本仙法术之地,就是火焰山的温度,也不一定有老夫这法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