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昭年啊。
——你们不是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吗?
栗棠言从郭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脑袋里便一直在不停重复着她刚刚说过的话。
医院的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交谈声交杂在一块。
顺着出口透进来的光线却散不尽刚刚一阵凉风吹过时席卷于身的凉意。
栗棠言有点低血糖,加上早上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吃东西,以至于现在只感觉头脑被混乱思绪侵蚀的同时也带来了一阵突然的晕眩。
就连微启的唇上不知何时也带上了点苍白。
栗棠言扶着墙站了一会。
眼睛眨了又闭,等缓了一会后她才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刚想翻出包包里日常总会放着备用的果糖,却才想起来在出门前自己并没来得及装进包里的实际情况。
思及此,没由来地便已经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垂落的视线下,眼前的地板上便多了双高跟鞋。
栗棠言刚一抬头,就对上了岑阮的视线。
她保持着居高临下地姿态,小臂里还松松挎着个包包。
看着栗棠言的同时,余光也瞄了下不远的心理精神诊室。
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底嘲弄转瞬即逝:“哟,过来复诊的?”
“怎么没见到温昭年跟你一块过来?”
边说着,她又佯装恍然大悟,说话间都带上了点窃喜:“差点忘了,今天就是开庭的日子。”
“少了关键证人,他那边现在也确实无暇顾及你了。”
岑阮前段时间虽然在温昭年这里吃了瘪,但是后来还是答应了当庭作证。
谁知后来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居然在临近开庭的那几天又反悔了,以至于此举一出倒是将一众人先前的计划给打乱了不少。
温昭年?
当温昭年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另一个人的口中时,让栗棠言的脑海中就像是有一条弦突然就绷紧了起来。
某种猜测伴随着越渐急促的呼吸压得她的声音都沉了下来:“这关他什么事?”
栗棠言的话让原本还洋洋得意的岑阮愣了一下。
随即便视线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温昭年没告诉你吗?他早就知道你心理有问题了。”
边说着,岑阮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上面的号码,随即也没准备继续跟栗棠言说下去。
看着栗棠言稍白的脸色,也没多当回事。
嘁了一声后,红唇微启,在临走时还是有些不甘地小声嘟囔了声:“算了,跟你说再多也是费劲。”
岑阮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当中后,栗棠言飘摇的思绪才彻底收了回来。
如果说刚刚郭医生说的话,让她心生疑虑。
那岑阮的话就是彻底做实了自己心中始终不相信的猜测。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栗棠言自以为自己的情况在温昭年那里瞒得天衣无缝。
但却从未想过那人其实早早就心知肚明了。
思及此,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已经分不清是因为越渐加重的晕眩感还是别的原因。
所以温昭年现在是怎么看自己的,会不会觉得她就是一个十足的骗子。
一边说着喜欢,一边又在得到回应后想着退缩。
这种想法一旦在脑海当中出现,栗棠言瞬间就感觉自己像是吃下了个酸柿子一般,不仅难吃,还涩得慌。
她扶着墙,刚起身,手机里便响起了信息提示音。
请叫姚卿小仙女:【粥粥,你过来了吗?就快开始了。】
栗子喝粥:【马上。】
栗棠言看完,随手发了条信息便强压着不舒服往外走。
诊楼外,天空显得有些阴沉沉的,不断聚起的乌云将太阳光遮去不少。
目光所及皆是一片未消融的白雪。
空气中弥漫着的冷意将周遭环境衬得有些萧瑟。
冷风吹过,卷起了一些小小的雪花。
突然,随着嘭的一声,短暂的静谧过后,有的人便已经往女生倒地的方向跑了过去。
——喂,这是谁家姑娘啊?
——快打电话给她家里人。
声音高而急促,诊楼外的某处,瞬间便嘈杂了起来。
栗棠言再次醒来的时候,周遭熟悉的环境让她很快便猜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看了下手机里的时间,心下瞬间就是一紧。
现在距离开庭的时间已经都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思及此,她就已经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然而动作太大都忽略了自己此刻还在吊瓶的事情。
手背上传来的刺痛让她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与此同时,也被刚巧推门进来的人撞见了这一幕。
姚卿快步走到了病床前,话里带上了点责备:“诶呀,乱动啥呢,都还没吊完呢。”
“庭审结果怎么样了?”
栗棠言显然是没注意到她说的话,在姚卿凑过来的瞬间便已经拉住了她的衣服,面上带了点焦急。
“赢了。”姚卿见栗棠言那么着急,也没瞒着,咧唇便是一笑。
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
声音都带上了点雀跃的兴奋:“你是没看到最后周勇的表情有多难看,简直解气。”
“不仅如此,当时庭上温昭年和邵欢两人对k的画面,我只能说真没白去一趟,学到了,学到了。”
“不过也多亏了有最后路川和董芝芝的关键性证词才足以给他定罪。”
董芝芝,算是本案发生的关键原因。
她就是当时被周勇调戏,何与安出手帮忙的事件女主角。
加上后来在何与安被辞退后无意间听到了周勇贿赂张大仁以及两人商量如何收拾何与安的对话。
本想帮何与安洗刷冤屈,但却遭到威胁,所以一直也没现身。
一直到后来看到何与安因为自己在病床上昏迷至今,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才在最开始温昭年“被迫”请栗棠言吃饭的时候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成了温昭年这方的一张关键性底牌。
听着姚卿说了一大堆,虽然可惜自己最后没能赶上,但知道赢了官司后栗棠言的心里也才稍微松了下。
然而不过一瞬,栗棠言就因为又想起昏倒前知道的一切,刚放松的心情很快便又提了起来。
与此同时,更让她有种像是被什么闷声砸了下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刚刚晕过去的时间里,除却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境外,她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栗棠言终于想起了上次醉酒时自己最后跟温昭年说的话。
——温昭年,我要去s城了。
边想着,空着的手已经不自觉拽了下身上的被子。
说话时,嗓音里还带着点哑:“那…他现在人呢?”
“你说温昭年吗?他——”
姚卿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病房门再次开启的声音。
身后,徐渺渺和温昭出现在了栗棠言的视野当中。
温昭年身上的律师袍已经换了下来,五官分明,但眉眼间在看到她之前还带着层稀薄的凉意。
两人视线在空中对上,然而转瞬间,栗棠言便已经收回了视线。
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垂眸间便已经掩去了眼底晦暗。
与此同时,拽着被单的指尖顶端也因为她无意识的动作而泛起了白。
徐渺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栗棠言的不对劲,栗棠言身上陡然出现的低落让她的眉间不自觉拢了下。
随即,她便已经走过去将姚卿拉了起来。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起伏:“姚卿,我们先出去吧。”
“诶,可我还没呆够呢。”
姚卿一脸懵逼,但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便已经被徐渺渺直接拉了出去。
伴随着房门再次被关上,病房里出现了片刻沉默。
温昭年走到床边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
椅子不大,以至于坐下的瞬间让人总有种被拘着的感觉。
眼前,栗棠言始终垂着眸,稍长了的发丝顺着她的动作顺势垂落了下来。
指尖的泛白昭示着她此时的紧张。
不觉间,狭长的丹凤眼微眯了下,漆黑的眸里视线灼灼落在了她的身上似卷着难言的思绪。
气氛随着两人的沉默像是凝滞了片刻,与此同时时间就像是被人按下了倍数键变得漫长了起来。
突然,栗棠言紧紧拽着的被子被人抽了出来。
随之而来是掌背上覆上的温热。
视线之下,骨节分明的手上掌背经脉隐隐浮现,宽大的手掌覆着自己的带来丝丝暖意。
随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声消散在空气中的同时,温昭年的声音有些发沉:“还很不舒服吗?”
话音落地,栗棠言只是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说话。
等又过了一会,温昭年才感觉掌心下的手又蜷了蜷。
而后就见她抬了抬头。
视线对上的瞬间,只见那双澄澈的眼里此刻像是晕着层很薄的水雾。
栗棠言的声音很轻,轻的好像只要稍不注意就会消散于空中:“温昭年。”
“我想回家。”
车子在栗棠言家楼下停了的时候,栗棠言并没有马上下车。
抓着安全带的手背上还贴着个小小的透明肤贴。
车窗开着条小小的缝隙,外头的凉风顺势窜了进来将狭小的空间里带出一阵凉意。
窗外的天空依旧昏沉沉的,居民楼下,几个小孩正躲在一旁堆着刚下过还没来得及消融的白雪。
朗朗笑声时不时传来,和车内的沉默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栗粥粥。”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颗粒感十足的声音在不大的空间里成了静室里落地银针般的存在。
温昭年倾身过来给她解安全带的时候,落下的阴影像是要将她整个拢进怀里。
漆黑的眸里装着她整个身影,如平静的湖面般未起波澜的同时又像是能照进人心。
“…”
视线之下,只见那刚恢复了点血色的唇瓣又被齿间咬出了浅浅的印子。
双手搭在膝上,曲着的指尖也在无意识地掐在另一只手的虎口处。
见她还是不说话,温昭年眼底的眸色暗了暗,但也没想继续逼她。
刚要重新坐正,就感觉小臂上的衣服被人扯了一下。
迎着他看过来的视线,栗棠言抿着唇。
而后随着声叹息声落地,就见她扯了扯嘴角。
露出了抹苦笑:“温昭年,你都知道了对吧。”
“我骗了你,对不起。”
啪嗒——
随着覆在树上的雪在一阵冷风吹过砸落下来,惊得不远处那些还在堆雪人的小孩下一秒就往楼里跑。
空中,被带起的白雪停留片刻,很快又缓缓落下,停在了雪人用胡萝卜做成的鼻子上。
车内,半开的车窗被温昭年重新按上,隔绝了外头时不时吹进来的冷风。
他回头看了眼栗棠言,却发现她的头上不知何时也落了片霜雪。
搭在一边的手不自觉动了动,然而还没等抬手。
就见栗棠言交缠在一起的十指突然一顿。
再看向他时,明明表现得一脸严肃,可却忽略了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红了些的眼尾。
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上了点哽:“是我只想着自己,不顾后果的去招惹你。”
“我不想这样的,但…”
温昭年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听着,但栗棠言最终却还是没有将话说完。
只是在垂眸间,压着嗓音吸了吸鼻子:“所以你如果想分手的话,我没意见。”
栗棠言的话音刚落地,狭小的空间里气氛瞬间便凝滞了起来。
温昭年没有开口,但身上的气压明显降了下来。
透过后视镜,栗棠言察觉到了在他眉梢间骤生的冷意。
与此同时,绷紧的下颚线也像是在克制着某种蠢蠢欲动的情绪。
她启了启唇,搭在车门上的手顿了下,刚想说什么,见听见耳畔传来啪的一声。
是车子落锁的声音。
随即,还没等她再开口,一声轻嗤便顺着温昭年颈间的喉结一动顺势溢了出来。
下一秒,温昭年已经反扣住了她的手,指腹轻轻划过腕间的皮肤带来了丝痒意。
眸底漆黑,像是晕起了道无底的漩涡,在望向栗棠言时就像是要将她整个卷进其中抵死纠缠。
他再次开口,微沉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压迫感:“栗棠言,我要是真介意的话,就不会配合你玩这些把戏了。”
“我他妈难道是闲着有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