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勇的案件彻底结束,律所里也迎来了另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周岁终于要和她已经谈了有些年的男朋友步入婚姻的殿堂。
婚礼当日,栗棠言同样出现在邀请名单中。
她和温昭年的关系所里的人基本都知道,所以毫无疑问的两人到场后所坐的位置便被安排到了一块。
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像此时一般靠得这么近了。
不是说她和温昭年吵架了。
只是从那日起,分不清是哪种情绪在作祟,两人间的氛围较之从前更显尴尬。
以至于除了一些必要的场面,栗棠言和温昭年见面的次数也在肉眼能察觉到的情况下越渐减少。
周围灯光柔和,趁着周围的人正在说话没留意到这边的时候,栗棠言终究是没忍住往一侧地方向偷偷看了一眼。
身旁,温昭年正在和人说话,嗓音清冽,缓缓而悠扬。
饶是在放松的环境下,他的坐姿始终是端正板直。
以至于合身的西装穿在身上更衬得他肩宽背直,毫无能挑剔的地方。
栗棠言看得入神,都没察觉那原本还神色淡淡说着话的人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下,而后话音跟着就稍沉了下来。
突然,不知道是谁开了头,将话题转到了两人的身上。
“转眼都喝上周岁的喜酒了,那温律师和栗子你们呢,啥时候能喝上你们的呢?”
说话的人嗓门有些大,很快便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栗棠言被一道道暗藏着八卦且兴奋的视线看得脸上一热,但与此同时,掌心也不自觉生出了点湿意。
她额了一声,还没等来得及收回视线,就已经被先一步侧头看过来的温昭年捕捉到了她的。
只见他撩了撩眼皮,神色很淡,好像只是被众人的打趣声勾得才顺势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然而,这突然的对视却让她莫名有种自己偷看的行为被抓包后的难为情。
接着,还没等她开口,温昭年已经收回了视线。
面色淡然,只是唇角轻勾起一道很浅的弧度,话里带上了点漫不经心:“怎么,转行当媒人了?”
“去你的。”
温昭年好似随口一句的应付很快就将那人的注意力转移了开来。
很快,周围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没人再注意到栗棠言是何时收回了视线。
右手指尖按在另一只手的虎口上,随着刺眼的灯光伴着入场的新人,周遭的各种喧嚣声重叠在了一起。
欢呼声渐起,原本垂着的眼睫颤了颤。
等再抬眸间,眼底思绪已经被弯起的眼眸掩盖褪去...
如果说婚礼上新人拥吻互诉真情是必不可少的环节,那仪式结束后的扔捧花安排就是促进来客互动的炙热点。
原本还缩在角落的栗棠言是被其他人给起哄往前推了出去的。
她抬眸看了眼台上还洋溢着笑脸准备投捧花,以及一旁已经面露期待的其他人。
替周岁开心之余,心里也生起了点莫名的退意。
随即,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停在前面的时候栗棠已经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直至后背撞上了个宽阔的胸膛。
而后,伴随着淡淡的皂香味窜进鼻间,温昭年的声音也在头顶缓缓传来。
掌心微热,虚扶着她的腰。
话音沉沉让人有些琢磨不清他的想法:“就这么担心那捧花被你接到吗?”
话音刚落地,随着一阵起哄声响起,那头的捧花已经在新娘的动作下扔进了其中一个女生的怀里。
而后便是同伴的男生被起哄般推到了她的身边,虽然看着害羞却又很快依偎在一块的画面。
与那头的热闹相比,角落这边的两个人就显得有些沉默。
温昭年已经松开了环着她的手,往后退了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鼻间嗅到的皂感香虽然随着他的动作淡了不少,但腰侧的位置却像是还残存着温昭年掌心的热意,瞬间乱了心神。
灯光下,温昭年的身上就像是镀了层薄薄的白,气质清冷疏离,而那分明的五官上眉梢不知何时带上了点凉意。
“我...”栗棠言嗫嚅着,望着眼前的人想解释什么,但最后却发现说什么也不过是掩耳盗铃般的借口。
她刚刚下意识的动作,便是最真实的答案。
两人对面相望,明明离得不远,却像是不知何时在两人之间已经早早拉了条透明的分界线。
清冽的嗓音字字清晰,在嘈杂的环境下一字不差地落尽了她的耳朵里。
“栗棠言,你干脆气死我算了。”
年前,关于去s城的事情,肖艺在会上最后又提了一次。
等确定了接手的人将栗棠言这边的活都交接地差不多了以后,才满意地离开。
然而,栗棠言从会议室出来后却并没有太多开心的情绪。
这两天她一直想起周岁婚礼上温昭年最后说的话。
越想着,心里就越有种堵得慌的感觉。
两人关系就这么始终处在一种微妙的情况下,加上距离离开的时间也越来越近,让她心里的闷重感更是与日俱增。
头一回的,栗棠言对去s城的事情有了点抵触的心思。
她想去找温昭年好好谈谈,然而等到了律所以后,却被郑川以一脸神秘地告知他这两天都在家,不方便上班。
说她要是有空,倒是可以过去慰问慰问。
闻言,好奇之余,栗棠言刚要转道去他家看看却被郑川以先拦了下来。
他凑过来好奇地看了自己两眼,随后道:“你俩是不是吵架了?我怎么觉得你们最近频道不太对啊。”
对此,栗棠言只是干笑了声,搪塞了几句后才往温昭年的家里去。
等到了温昭年家门口的时候,栗棠言按了一会门铃都没什么反应。
刚想着要不要给他打通电话的时候,啪嗒一声,屋门解锁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突然对上的视线让两人皆是一愣。
而后,温昭年率先反应过来,侧了侧身子就让她进来:“怎么突然过来了?”
——就突然想见见你。
栗棠言心里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看了眼温昭年的手,这才想明白了来时郑川以跟自己说的话。
只见他垂在身侧的手上掌背缠了圈纱布,跟着他走进屋内的同时,入眼看到的还有放在桌上已经半拆了的药膏。
不过片刻,栗棠言就已经忘了自己过来的最初目的。
秀眉微拢,声音都跟着高了几度:“受伤了为什么也不说?”
温昭年垂了垂眸,入眼,栗棠言白皙的小脸上此刻一脸严肃。
齿间轻咬着唇,像是很不满他瞒着自己的事情。
不觉见,温昭年竟莫名有种久违了的错觉。
他非但没有表现出不满,反而放缓了声音,跟哄小孩似地悠悠道:“没事,不小心划了下。”
对此,栗棠言却只是睨了他一眼轻哼了声。
随即行动已经快过脑子,抬手便拉住了他没事的另一只手往放着药膏的地方走。
边走嘴里还像是不解气地嘟囔着:“划死你算了。”
身后,温昭年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
目光落在她时不时偏过头来时气得微鼓着的脸颊上,眼尾一扬,下一秒掌心收拢已经握紧了她的。
驼色的围巾被主人搭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栗棠言拉着温昭年坐下后,便已经熟练地开始帮他拆手里的纱布。
待到纱布褪去露出了底下的一道还泛着点粉且不小的口子后,眉头不自觉便皱得更深了些。
她将换下的纱布扔到了垃圾桶里,等开始上药的时候动作已经不由得轻了下来。
窗外,纷纷白雪又开始下了起来,栗棠言身上的外套在进来的时候就因为嫌不方便已经连着围巾被她一块放到一边,只剩里头的白色毛衣。
她正垂着头,杏眼圆圆,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异常专注。
恬静的模样让人莫名有种像在看一只透着无辜的大白兔子。
思及此,一声轻笑声便顺着喉结的滚动溢了出来。
闻声,同一时间将伤口包扎好了的栗棠言忍不住抬了抬头,脑袋歪了下,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
“就只是有一瞬间以为兔子成精。”
“...”
看他眼中带笑,栗棠言不用猜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嘁了声后,便已经收回了视线开始收拾剩下的东西。
待到东西都放回医药箱后,身后,温昭年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还以为你不准备再来找我了。”
栗棠言顿住了步子,有一瞬间竟觉得那人话中居然带上了点委屈。
与此同时,温昭年婚礼上的那句话再次出现在了脑海当中。
栗棠言,你确实算得上一个混蛋了。
栗棠言这么想着的时候,顿住的步子已经重新迈了出去。
等到将医药箱收起来再回去的时候,面上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站在温昭年的面前,抬眸间,眼神有些复杂。
“温昭年,年后我就要走了。”
说话间,栗棠言清楚听到她的话里不带一丝停顿。
像举刀的刽子手,在执刀的瞬间便彻底没了一丝犹豫。
“但是如果你不同意,我——”
“我没意见,你去吧。”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留下来。
学着郭医生说的那样,再怎样也要试着去相信自己,相信你...
还没说完的话,最终还是因为那同一时间出现的清冽嗓音悉数梗回喉间。
落地窗外,因为寒冷的天气窗面上已经覆了层薄薄的白雾。
屋内,哪怕在暖气的作用下,她都感觉到了顺着指尖蔓延开来的冷意。
温昭年背对着落地窗,窗外雾沉沉的,模糊了外头风景的同时,也像是模糊了视线当中的人...
栗棠言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从温昭年家里出来的她不清楚,只记得从那天起,她和温昭年就彻底断了联系。
过年的时候,栗棠言回了一趟x城,但是并没有在那边呆多久就回了z城开始收拾东西。
新年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要去总部报道的日子。
机场内,姚卿抓着栗棠言絮叨了老半天,一直到临近起飞了才舍得松手。
一旁,徐渺渺倒是没有姚卿那么夸张,只是叮嘱了几句栗棠言,才准备送她上机。
临走前,栗棠言最后看了眼表情各有不同的两个人,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干嘛啦,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一年也很长的好叭。”姚卿瘪了瘪嘴,反驳道。
闻言,栗棠言只能又安抚了几句,等到时间实在是有些不够了后,落了句薯崽这段时间就拜托她们照顾后就托着行李箱准备走。
然后就在她过关前的最后几秒,身后,徐渺渺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她的视线直直落在栗棠言的背影上,话里终是带上了点担忧:“温昭年那边呢?真不跟他联系吗?”
不远处,栗棠言前行的步子一顿,然而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她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摇了摇,话里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自嘲:“还是算了。”
“渣女不碰老实人。”
另一头,当温昭年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再回到z城想去找栗棠言谈一些事的时候,却被告知那人已经上了去s城的飞机。
她去s城的事情,温昭年知道,所以便想着先缓缓。
然而等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自己发过去的信息已经成了被屏蔽状态。
彼时,他便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结果等他联系上栗棠言的好友问情况的时候,那头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他一向淡着的表情上出现了些许裂痕。
——你俩不是分手了吗?
那一刻,温昭年的内心就像是郁结了团无处宣泄的火苗,不断蔓延。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映着的聊天框上那刺目的红色感叹号。
这才恍惚想起了一些画面。
结合栗棠言当时的反应以及后期的做法,温昭年很快便想明白了她一反常态的原因。
他紧咬着后槽牙,再启唇时嗓音变得异常低沉:“栗粥粥,气死人的本事当真是渐长了啊。”
良久,待到冷静下来,温昭年倒是没有直接飞去s城找栗棠言要个说法。
相反的却是拿着手机拨通了通讯录里同样在s城的某人号码。
不过一会,电话那头,男人像是刚从床上起来,话音懒懒还带着点勾人的磁性:
“一大早打电话过来干嘛?”
“你没媳妇,我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