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不但给文聘亲自解绑,还下令给文聘赐座,亲自给他酌了一杯酒。
看着送到眼前的美酒,看着眼前这位面色宽和的“荆州牧”。
文聘茫然了。
蔡家两兄弟,官位可比他文聘要高得多。
蔡氏一族,也远比他文氏一族要势力庞大。
可这刘玄德,对蔡家兄弟是一个杀,一个关押,视若草芥。
反倒对自己这个小族出身的武将,如此的礼贤下士?
习惯了刘表的用人只重家世,文聘对眼前这位草根诸侯平易近人的风格,颇有些不知所已。
那杯酒,文聘便没有接。
刘备将酒杯交在了他手中,正视着文聘,正色一拱手:
“备早听子御军师提及,仲业你武艺绝伦,将才非凡,乃荆州第一名将。”
“今备有幸,能得遇仲业。”
“备想请仲业,能归于我麾下,助我刘备扫除乱贼,再造汉室!”
老刘没有过多铺垫,直截了得的抛出了橄榄枝。
文聘身形一震,蓦然省悟。
难怪刘备对他如此礼贤下士,原来是有心要招降于他。
凭心而论,刘备对他的这份礼待,这份诚心招揽,确实令他心中有所动摇。
但也只是有所动摇。
他并非一个轻于去就,只凭对方几句话,就背弃旧主之人。
深吸一口气,文聘拱手道:guxu.org 时光小说网
“承蒙刘使君看得起我文聘,聘受宠若惊,倍感荣幸。”
“只是聘乃景升州牧之臣,食主之禄,自当为主死节!”
“刘使君一番心意,恕聘不能领受。”
他果然拒绝了。
刘备并未震怒,相反脸上还浮现出钦佩之色。
只是钦佩归钦佩,却又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只得转头看向了邓牧。
“文将军,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早在刘表接任州牧之前,便以裨将军的身份镇守南阳。”
“刘表执掌荆州,大抵也有五年左右了吧,怎么你的官职还是裨将军?”
邓牧站了出来,缓缓走到了文聘跟前。
这一番话,精确无误的刺中了文聘心中那片痛处。
他眉头一皱,抬起头来打量着眼前年轻文士,问道:
“足下是何人,似乎对文某甚是了解?”
“在下,邓牧是也。”
邓牧微微拱手,报上了姓名。
“邓牧?”
文聘脸色骤变,惊问道:
“莫非,你就是那个新野邓氏子弟,邓牧邓子御?”
邓牧淡淡一笑,当是默认。
文聘心头一震,急是再问道:
“假道灭虢袭宛城,攻心之策破张绣,乃至火烧博望坡破我四万大军,皆出自于你的手笔?”
邓牧没什么好隐瞒,便微微点头承认了他的推测。
文聘倒吸一口凉气,再次上下打量眼前这年轻俊朗的文士。
情报果然无误。
刘备当真得了一个神机妙算的奇人。
令他没想到的,这位奇人,竟然如此年轻?
而这个奇人,竟然还是新野人!
“惭愧啊,我镇守新野多年,竟不知我眼皮子底下,竟藏着这般一位奇谋鬼才……”
文聘暗自唏嘘后,却又费解的目光看向邓牧:
“邓子御,你乃我荆州人氏,景升公乃你我之主。”
“你为何却要勾结外人,来入侵我荆州,夺景升公的基业?”
他言语之中,明显有质问的意味在内。
“文仲业,这话你就错了。”
“荆州乃我大汉之荆州,而非他刘表的私产,何谓他之基业?”
邓牧神色肃厉的纠正道。
文聘语塞。
“刘表自执掌荆州后,一味宠幸蔡蒯两族,州郡中一应要职,皆为这两族瓜分。”
“似蒯越蔡瑁之流,尚有几分谋略将才。”
“蔡中蔡和之流,皆乃平庸无能,寡廉鲜耻的无能小人!”
“这样的人,只因他们是蔡氏子弟,竟然皆被刘表重用,个个身居要职,掌控荆州军政大权!”
“似文仲业你这等荆州宿将,都不得提拔,要眼睁睁看着这些蠢材,骑在你的头上趾高气扬。”
“似霍氏,马氏,潘氏等族,虽为一郡之望,族中不乏真才实学的豪杰,却皆被蔡蒯两族压制,不得重用,不能人尽其才。”
“连这些人都不得重用,何况我邓牧一介寒士。”
“我在他刘表眼中,不过草芥罢了。”
“圣人有云:君视民如草芥,则民视君为仇寇。”
“难道我不该远走他乡,另择明主吗?”
邓牧声色俱厉,将刘表的昏聩所为,尽数戳破。
文聘哑然。
脸上质问责备的神色渐渐消失,化为了沉默。
甚至有几分感同身受的触动。
邓牧的话,句句戳中了他的肺管子,令他一阵的心酸。
“文仲业。”
“你并非愚忠之徒,我就问你一句,你当真打算为刘表这样的人死节吗?”
邓牧厉声喝问。
文聘身形陡然一震,仿佛被当头棒喝,蓦的被喝醒一般。
“你所说的种种,固然有理。”
“只是背主投敌,终究要背负骂名。”
“且我的家眷,皆身在襄——”
文聘话到嘴边,猛的意识到了什么,忙又强咽了回去。
深吸过一口气,一声长叹:
“总之刘使君一番美意,我文聘倍感荣幸,只是恕我不能背充我主!”
文聘再次拒绝。
但这一次却不再如先前那般坚决,反倒是流露着一种言不由衷的无奈。
邓牧自然听得出他言下的苦衷。
如他所料,文聘真正顾虑的,乃是自己家眷的安危。
毕竟不似每一个主公,都如老刘这般大度,如黄权降魏,老刘不但不追究其家眷之罪,还继续任命其子为官。
他文聘若敢背叛,刘表未必不会一怒之下,诛连他的满门。
“既然如此,主公,就先送文仲业去休息吧。”
“稍后,他自会改变心意。”
邓牧便转身向刘备提议。
刘备对邓牧自是言听计从,虽不知他言外深意,却仍旧照做。
文聘便默默被押解出帐。
“子御,这文聘我看他有归降之心,但似乎是害怕家眷被刘表牵怒,这当如何是好?”
刘备识人之能也不是吹的,岂会看不出文聘的心意。
邓牧却是一笑:“主公莫急,劝降这文聘,还得靠刘表的这个使者蒯褀,主公传他进来吧。”
靠刘表的使者?
刘备眼神狐疑,又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