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几点回家》全本免费阅读
他确定刚才从包厢出来时,霍远寻还在里头与杨总把酒言欢,否则不可能会说这些,岂料聊得太投入里间什么时候进了人都不察。
不知道自己的话被听进多少,但也无所谓。
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
江挽才不在乎,直直盯着镜子里的人,眼睫在眼睑垂落出清晰的弧度,眼尾轻佻上扬,挑衅似的:“不说了,人就在这儿。”
他坦然又磊落,丝毫没有背后讲人坏话被抓着挣着的心虚样子。
霍远寻好笑似的摇了摇头,拿纸擦干手,丢进垃圾桶,转身走出去。
经过沙发时,被叫住了。
“霍远寻。”
咬字有点黏糊。
霍远寻确定是听到了,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垂眸看向沙发,礼貌笑笑:“江总。”
江挽收起手机,仰头看他。
从半躺的角度看去,显得霍远寻格外颀长高挺。
同时也意味着在对方眼里,自己很渺小。
江挽不喜欢被人俯视,尤其这个人还是霍远寻。
于是他坐起来,顺手把烟碾灭在烟灰缸,起身来到盥洗台前,开门见山:“杨总的意思你也看出来了吧。”
霍远寻挑眉,单手插进裤袋,敬候下文。
江挽也不看他,专心致志洗着手:“未见你之前杨总只属意江氏,现在却一改口风,想要合作共赢。你故意的,恶心我?”
“江总,误会了,”霍远寻短促笑了声,语气是稀松平常的懒散:“杨总的想法我岂能左右,你太高估我了。”
鬼话连篇,如若不是了解甚深,江挽就深信不疑了。
还记得霍远寻上一次对自己说这句话,是在三年前的竞拍现场。
两人也是狭路相逢,为了一块地皮暗自较量。
那时两人涉世不久,霍远寻不似现在老成练达,一言一行全还是未定性的少年气息,身穿黑色卫衣牛仔裤便出席活动,看起像个游手好闲替父出席的富二代大学生。
竞拍前,霍远寻也是对他漫不经心说了句:“江挽,你太高估我了啊,我不喜欢和别人抢东西。”
江挽差点被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骗到。
后来江挽才知道,霍远寻很早看上那块地皮了,只不过被他先一步收入囊中。
有过一次前车之鉴,江挽不敢掉以轻心。
他抬起头,抽纸巾擦手,盯着站在后方的人:“是不是高估不知道,但绝对没有误会你。”
霍远寻不可置否笑笑。
当晚饭局散场将近九点。
出了包厢,室外夜风飒飒,街道华灯璀璨。
“小云湾”三个字在夜晚里明金闪烁,倒映进马路对面江河之中。
杨总意犹未酣,离开前还酒醉心迷说些不着四六的车轱辘话。
江挽届时已酒入骨髓,连敷衍装样也不愿,将醉酒的杨总丢给霍远寻处理,自个则倚靠在栏杆上旁观。
全程像个甩手掌柜。
待送走杨总,霍远寻回过头,颇有些不可思议:“江总,你全场就这么看着。”
江挽没搭腔,就那么倚在那里,外套搭在腕间,脸上也没什么情绪,只是静静注视他,目光却不聚焦。
仿佛在发呆,又仿佛是在沉思什么。
他身后是横穿整个海城的蜿蜒江流,风把单薄的白衬衫吹得落拓,显出纤细的一截腰身和高瘦身形。
路边霓虹灯照在他脸上,皮肤白得泛冷,唇珠红润,大约饮了酒的缘故,浓长睫毛下的大眼睛欲眠似醉。
这样的江挽很少见,像卸下了所有防备,无意识露出了内里最松弛柔软的一面。
霍远寻乍然又回想起洗手间那幕。
说实话,霍远寻一直不太喜欢江挽。
江挽个性古板无趣,不善通权达变,学生时期行事作风就严谨过度,且好斗善战,喜欢和他争高下。
这么多年,霍远寻一直避免和江挽待在同一个地方,怕传染上一板三眼的毛病。
但江挽今晚的样子倒叫霍远寻想起以前在海里遇见的一只水母,柔软而漂亮,迷人且有毒,忘了什么品种。
总之两者都透着一种清冷孤寂的圣洁感,很招人。
霍远寻突地惊觉眼前风景极美。
行至江边,双手撑住栏杆,悠然眺望。
远处万家灯火,眼前河流潺潺。
江河伴灯火,一派好景。
霍远寻没有想与江挽搭讪的意思,只是单纯享受当下。
相信江挽亦是如此。
但没想到料错了。
就在他摸出打火机时,一声低软沙哑的嗓音钻入了耳蜗里:“你管我?”
霍远寻正半低首,拢手点烟,碎发半遮着眼,眼睑懒懒耷拉着,英俊深邃的面孔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在明处,一点火光倏地点亮,照亮了浓眉的眉目。
听闻此言,霍远寻有些意外,倏然抬眼,目光从散乱额发里透出来,手心护住的火光映进墨黑的瞳仁。
海城璀璨江景铺在身侧,照亮他们看向彼此的侧脸,橙红色的火舌在夜风中闪烁跳动,像一帧定格的电影画面,充满了耐人寻味的故事感。
他们身高差距不大,厘米之差,其中一方不必低眸或仰视,便能轻松撞进对方眼里。
火在无声对视中灭了。
霍远寻反应了两秒,才明白江挽在回答他的话。
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声音沉定柔和:“自然是管不着。”
江挽似嘲弄般勾了下嘴角,面无表情错开目光。
见状,霍远寻也不再主动攀谈,衔着烟,双肘撑在栏杆上,很放松的样子。
两人就这么面朝江河,背对繁华。
江边微风阵阵,沿岸槐花清香顺风而来。
两道并肩而立的颀长身影被路灯拉长,晃动的衣袂像触碰又小心收回的手。
不多时,一辆骚粉跑车停至路边。
江挽没有回头看,但余光瞥见霍远寻面向自己,说了句:“江总,再会。”
话落,迈步到垃圾桶旁,把香烟丢进石英砂里,潇洒离去。
良久,江挽目光堪堪收回,扫了眼石英砂里半明半灭的烟。
“刚才那是江挽吗?”
跑车疾驰在跨江大桥上,沈行脑子里还浮现着江边匪夷所思的一幕,难以置信:“你们怎么……这是要开始世纪大和解了?”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云淡风轻地笑笑,缺乏自我认知道:“我和他关系很差吗。”
沈行哈哈道:“差不差你心里没数啊。”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砰——一道金色弧线在前方五百米处如流星乍然升至半空,绽放,紧接着密集的高空礼花呼啸而上,顷刻间迸发出万千爱心银雨,点亮黑夜。
此时正夜半饭饱,江畔闲庭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