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管事,你叫我有事啊?”方子晨看着船管事一脸纳闷的问。

老吴也盯着他。

“你会算术吗?”

方子晨:“······”

他不说话,老吴刚刚热起来的心,又凉了。

船管事就见方子晨一脸吃了馊饭的表情,眼里明晃晃的写了八个大字······你在逗我我玩儿吗。

对于一个理科生学霸,且读了十三年书的人来说,你问他‘你会算术吗’,就等同于问人‘你为什么有两只眼睛一张嘴’一样,全他妈的是废话。

方子晨在镇上混了半个多月,是弄明白了,这里的字跟后代的字是一样的,就个别是繁体,要是来个什么甲骨文啊,隶书啊,草书啊什么的,船管事这么问,方子晨还不敢打包票,不过字都一样了,这问的就是废话。

他点头:“会啊!”

老吴眼睛顿时一亮,心又热腾起来。

“此话当真,你可莫要糊弄我等。”

“我糊弄你干嘛?”方子晨撇撇嘴:“我三岁进学,算术对我来说就是小儿科,不是我吹,寻常的我闭着眼睛都能算出来。”

嗬,这口气还挺大。

船管事立即把桌上的账本递过去:“你看看,看不看得懂?”

方子晨感觉受到了歧视。

老吴和船管事就见他翻了几页,眼睛就像是随意的一扫,速度极快,哗啦啦一下半炷香后,一本手指头厚的账簿就被他翻完了。

老吴见方子晨眉心紧蹙,一副似乎看不懂,怎么这么难的样子,心里又开始变凉了。

谁知方子晨却语气嫌弃的道:“这账本谁做的啊?乱七八糟不说,错误一大堆。”

船管事诧异了:“你还真看得懂啊!就这么一下,你都能看出来哪儿错了?”

方子晨翻开其中一页,指着其中一数额,道:“你看这里,早上进账四百五十两,结算货款、运费、工费一共去了一百二十两,这两处进出都是整数,前天的余账也是整数,那这个总账它怎么变成八百九十三两八十九文呢?那八十九文从哪里来?这错得这么的明显,扫一眼都该清楚了。”

老吴:“······”

船管事眼色意味不明的扫了他一眼,对方子晨道:“你能帮我把这两本账簿重新对账一遍吗?”

方子晨有些为难。

船管事立即道:“你下午不用去搬货了,而且只要你把账簿对好,我再给你二两银子,一本一两,你看怎么样。”

方子晨两手松松交握着:“谈钱多伤感情啊!”

“三两。”船管事又说。

方子晨一脸正经严肃:“银子不银子的无所谓,主要是我想帮你这个忙。不过你若执意要给,我也不好推拒不是。”

船管事:“······”

老吴:“······”

峰回路转,老吴激动的搓着手,小心翼翼问“那方小子,你看你需要多长时间可以把账对出来?两天时间够么?”

“就这两本账簿,猪么,用的着两天时间?”

老吴:“······”

“那~”

“我今天就能全部搞定。”方子晨说。

船管事感觉他有些大言不惭:“你可别对错了啊!”

“错是不可能错的,”方子晨说:“就像你问我一加一,我就是睡糊涂了,都不可能给它算出个三来。”

船管事安心了。

他跟老吴从舱室出来,怕外头吵闹的声音影响到方子晨,还特意将门关上。

几声闷雷过后,雨终于下了。

方子晨来了这儿大半个月,终于下了第一场雨,也许是酝酿多时,这雨下的又急又大。

冰雹似的霹雳吧啦落在船上,方子晨即便呆舱室里没看到,听着声音都能猜到,外头是个什么情况。

应该是船管事吩咐过,起初外头很安静,他很快沉浸在工作中,后来外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吵闹起来,夹着雨声传来,听得不太清切。

江面朦胧,雨太大,隔得稍远都视物不清,几个汉子正在船上休息,忽然有人指着岸边道:“你们看,那是不是有个人?”

几人立即望去,瓢泼大雨里,岸边上还真站着个人。

“那是谁啊?”有人问。

“不知道,我们的人都上来完了吗?”

有个汉子数了数,除去方子晨,大家伙都在。

而且隔着些距离,那人轮廓看着就很瘦小,跟他们扛货的汉子区别很大。

“谁啊那是,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躲躲。”

“可不是,受寒了又要去好几个大钱。”

“他怎么站着都不动啊?”汉子挠着脑袋说:“我怎么总感觉他一直在盯着我们这边看。”

有几个同伴被他说的浑身发毛。

此时天色阴沉,雨又大,难免让人心里发怵。

“雨这么大,你还能看清他的脸啊?”

“看不清,”那汉子说:“就是有那种感觉。”

那人淋着雨站着不动,孤零零一个,看着怪可怜的,有人朝船里喊:“哎!你们几个也过来瞧瞧,看认不认识是谁。”

船里头探出几个脑袋。

“看不清楚啊!”

“看那身形,应该是个哥儿吧!”

他这话一说,有个汉子就想起来了:“会不会是方小子家的,上次他不是带人来过吗。”

“哎,你这么一说,瞧着还真有点像。”

“他是不是来找方小子的啊!雨这么大,会不会是家里有急事?”

“不知道,我去喊方小子过来看看。”

方子晨被人拉出来还有点莫名其妙,等看到雨幕中的人,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赵哥儿~”

他匆匆下了船跑过去。

赵哥儿也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夏日的天气里,双唇发紫,衣服裤脚上沾了些还没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泥土。

他应当不是赶到镇上才下的雨,是在半路,又或者说雨下了他才从家里跑出来,路上还摔了跤。

不然身上不可能沾了那么多的,雨水冲了那么久都没冲干净的泥土。

“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傻啊你,雨那么大,你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躲。”

赵哥儿又像前几次一样,抓着他衣袖,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姿态可怜,且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方子晨再多的苛责都说不出口了。

“跟我到船上去躲躲。”

船管事见他牵着赵哥儿回来,两人浑身湿漉漉的,赶忙让船上做饭的厨娘带他们去换衣裳。

厨娘一家老小都在船上帮工,家里有个汉子,也有个哥儿,正好有衣服可以替换,等方子晨换好衣服,她端了两碗姜汤进来,方子晨道了声谢谢。

赵哥儿像是犯错的孩子,从上船后就一直垂着脑袋,正襟危坐。

“喝吧!不然该着凉了。”方子晨说。

赵哥儿不动,方子晨都要气笑了:“怎么,还要我喂你啊!快点喝。”

赵哥儿还是不动。

明明之前乖巧听话,也不知道今天抽了什么风,这么执拗。

方子晨牵他手时,那手是冷冰冰的,像腊月里用寒水浸泡过一样。这古代条件差,感冒了可不得了,方子晨有无奈,他坐到赵哥儿身边,轻声问他:“怎么了?”

赵哥儿沉默片刻,说:“我不傻。”

他嗓音嘶哑,似是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话。

方子晨现在只想哄他:“嗯!你不傻,你是我祖宗。”

赵哥儿抿紧嘴。

方子晨端着姜汤,舀了一勺吹凉了送到他嘴边:“祖宗,小方子伺候您,您能赏个脸喝一口吗?”

赵哥儿张嘴喝了。

“你也喝。”他第一次被人这么哄,脸上有些燥,说:“我······我可以自己喝。”

等他喝完姜汤搁了碗,方子晨才问:“怎么突然跑镇上来了?”

赵哥儿早上起来给他煮面时还高高兴兴,他实在想不出出了什么事儿,能让他冒着雨跑过来。

“是不是想我了?”

“嗯!”

方子晨:“······”

赵哥儿竟然应了。

他原本是见赵哥儿脸色不太好,就想逗他两句缓和一下气氛,谁知道赵哥儿竟然应了。

这么坦率的吗?

方子晨脸皮堪比铜墙铁壁,后世又开放,此刻竟然难得的不好意思。

“那······那你也不能这么跑来啊!还下着雨,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你让我和乖仔孤儿寡夫的,怎么办?”

赵哥儿也知道自己鲁莽了。

从刘婶家回来站在院子里,看着空荡荡的家,那一刻他心里不知为何,迫切的想要见到方子晨,也许是刘婶的话让他难以心安,他一路跑来,路被淋湿后泥泞不堪,他摔了不知道多少跤才跑到镇上。

码头空无一人,知道方子晨就在船上,就算看不见,距离近了,对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就心安。

现在想想确实是不该。

“对不起。”他低声的道歉。

方子晨还能说什么,骂又不忍心,打又打不得。

真的是祖宗。

得供着。

“下次可别这样……”从一开始方子晨便感觉有点不对劲,一直没想通不对劲在哪,此刻骤然想起来了。

“乖仔呢!!!”

……

赵哥儿脖子往衣襟里缩:“······应该在刘婶家吧。”

方子晨:“……”

什么叫应该??

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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