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管家

屋内摆设整齐,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到桌面上。陆川此时正站在一张书桌前,对面是他的老师秦夫子。

今天陆川是来跟秦夫子报喜的,即将成亲,总要让老师知道。

秦夫子基本上是原身除了父母之外,最亲近的人,也是最熟悉原身的人。

陆川病好后,总能隔三差五收到秦夫子寄来的信。一开始是劝慰他放开心胸,不再想乡试落榜的事;后来就是劝他在为生计奔波之时,也要不忘读书。

总的来说,这个夫子对原身是真的很好。陆川字体还未练成,不敢给秦夫子回信,每次收到信都是托人带话回去,表示一切安好。

所以陆川定亲后,再次收到秦夫子的信,认为一定要亲自去跟秦夫子报个喜。

可两人一旦见面,秦夫子一定会考较他的学识。陆川翻出原身做的课业和注释,连着几天死记硬背,自觉能应付秦夫子,才到书塾拜访他。

陆川刚磕绊地答完,秦夫子没有说话,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陆川大气不敢出一声,他仿佛能感觉到秦夫子的不满与失望。

半晌,秦夫子叹了一口气:“看来你这段时间忙于生计,确实懈怠了不少。”

陆川羞愧低头,他哪里是懈怠了,刚卖弄的这点知识,还是他努力的结果。

本来秦夫子是打算让陆川做一张卷子,陆川借口前段时间劳作,不小心伤了手,没办法拿笔。

于是就改成了一问一答的模式,结果显而易见。

陆川小声解释道:“学生乡试后在病榻上缠绵了些许日子,病好后又为了生计忙活,看书时间确实少了。”

秦夫子也知道他这学生的情况,不好过多苛责。

哪怕他可以免了陆川的束脩,可纸墨笔砚样样都是花销,他也不能让学生为了读书活活饿死。

秦夫子不想在这个上面多说什么,便转移话题:“我看你比之乡试时确实沉静不少,不像那时候紧绷,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陆川巴不得赶紧略过这一茬,顺着秦夫子的话往下接:“许是下地劳作多了,身体强壮了几分。”虽然只有那几分菜地。

“我知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之前寄了那么多封信,也不见你来看我,现在来是要干嘛?”秦夫子脸上是他一贯的严肃神情。

陆川朝秦夫子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双手奉上。

请柬是陆川找人代写的,毕竟他现在的字虽然不丑,但也拿不出手。

“学生将于两个月后成婚,届时请老师一定要赏脸。”

秦夫子想想陆川也确实到了要成亲的年纪。

他一边接过请柬,一边问:“这是娶的哪家的千金?”

陆川恭敬地回答:“回老师,是永宁侯府的哥儿。”

秦夫子皱眉:“永宁侯府?哥儿?”

陆川肯定道:“是的,永宁侯府的哥儿。”

秦夫子眉头皱得更紧:“可是哪个长辈给你定的亲事?”

陆川:“是学生自己同意的。”

秦夫子:“你可知现在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互相排斥?你一旦与永宁侯府结亲,便是武将一派,作为文官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陆川行了一礼:“这些学生都知道。”

秦夫子盯着陆川看了片刻,最后只能无奈道:“既然你都明白,那为师就不多说了。”

陆川展颜一笑:“谢老师!”

秦夫子看了请柬后,把请柬收了起来,表示到时候会去赴宴的。

秦夫子又说:“你现在有了永宁侯府这个岳家,估计以后读书是不愁了。”

时下的贫苦读书人,光靠自家供不起,稍有成绩后,便会寻一门有力的亲家来供自己读书。

秦夫子对待陆川找个有权势的岳家,倒是能轻易接受。

对此陆川早有准备,永宁侯府能看上他,主要还是原身的秀才功名管用,不然还能看上他一个月六两的月俸不成。

榜下捉婿重要的是榜,他得榜上有名才配得上人家哥儿,所以最近他一直在看原身留下的书籍和笔记。

陆川虽然是个文科学渣,但也只是他自己不想学罢了。他的记忆力和智力还是很好的,不然也不会考上双一流的大学。

现在他已经能把四书背下来了。

谢家有权有势,而且以后他和谢宁住在京城里,自然是要在城里找个书院去读书。

陆川在想怎么向秦夫子开口,他以后不来书塾读书的事。

花溪村隶属于清水镇,位于清水镇和京城中间,所以花溪村的人平时更喜欢进城里买卖。

陆川启蒙时还是个村夫的儿子,没有门路到城里去念书,便去了清水镇上秦夫子的书塾。

秦夫子只是个举人,书塾在清水镇有一定的名气,但跟城里的书塾相比,就不值得一提了。

还不待陆川开口,秦夫子自己先提起了。

“本来我是打算等你考中举人,便找以前的同窗推荐你进白枫书院读书,以我的水平只能教你到举人。没想到乡试出了意外,没有成绩我也不好推荐你过去。”

白枫书院是京城三大书院之一,只招收平民学子。

“现在你有了一门显赫的岳家,自己也能拿到白枫书院的推荐信。就不强求你再留在我这间小书塾了。”

秦夫子的神情还是很严肃,陆川却看出他眼底的不舍和欣慰。

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再教导一个学生时,他会大方地放手。

陆川尊敬地朝秦夫子行礼,秦夫子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行完一礼。

之后陆川表示,家中已无亲人,婚事需要自己操持,这段时间不能去进学,待成亲后再去寻书院。

秦夫子表示理解,他这个学生也只能靠自己了。

陆川拜别秦夫子,回到家中,莫名有些伤感。

原身虽然父母俱亡,但还有老师和村长挂念着。

而他陆川,在现代虽然父母都在,却像个孤儿一样,到处流浪。

永宁侯府内,谢宁正被谢母压着,学习如何管家。

谢宁无聊地翻看账本,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算盘。

他本就不耐烦这活,偏偏谢母要求他一定要学会看账本管家。

待学完管家之后,还要学习如何迎接往来、如何送礼。

谢宁想想就觉得好烦啊,成婚后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事儿要干,就不能像在家一样,每天吃吃喝喝玩乐吗?

谢宁心生抵触,学习起来自然懈怠。

谢母推门而进:“宁哥儿,学得怎么样了?”

谢宁拖长语调:“不怎么样。”

一听这话,谢母就知道谢宁在敷衍了事,这孩子被她从小娇惯大了,对于不感兴趣的东西,瞧都不瞧一眼。

谢母在谢宁旁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谢宁撂开算盘,接过水杯,一口闷。

谢母无奈地道:“宁哥儿,你不好好学习管家,以后你的嫁妆谁管啊?陆家谁管啊?”

谢宁不以为然道:“母亲你给我拨一个能干的嬷嬷帮着管嫁妆呗。至于陆家,从咱们府里找一个管家就行了。”

谢母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谢宁额头:“你呀!哪怕有得力的手下,也要自己学会看账本,万一他们黑心肝子做假账,你都看不明白。”

“而且陆家只有儿婿一人,没个长辈帮衬着,到时候什么事儿都得你们夫夫俩一起来。”

“而且儿婿平日里还要读书,你不是想让他给你考个进士吗?不考进士了?净给你处理家里的琐事?”

谢宁激动得一拍桌子:“那当然不行!不说状元探花,最起码二甲也是要考上的。不然我就是区区一个秀才的夫郎,走出去我颜面何存?!!”

立在旁边的白玉暗自发笑,公子这是被夫人拿捏住了。

谢母语气平淡:“既然儿婿要考进士,那家里的活就得你来安排,现在还不想学吗?”

谢宁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就是不正眼看他娘。

他既不想学,又想让未来夫婿无后顾之忧,专心读书,给他考个进士。

谢母瞧他那样儿,就知道他还没转过弯来,干脆下一剂重药。

“若儿婿真考上进士,做了官,便会有人情往来,不懂如何收礼送礼,可是会得罪人的。”

“这记账管家你可以让别人代劳,人情往来可得主人家来。万一儿婿看你什么都不会,纳个良妾进门打理家事,你能忍?”

谢宁瞪圆了眼睛:“他敢?!!他跟我说过,以后只有我一人,不会纳妾的!”

此时的谢宁在陆川不断的通信下,对陆川产生了些许好感。投入感情后,自然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母惊讶,陆川一介穷书生,哪怕是哄骗宁哥儿,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是很有诚意了。

随后谢母想到这是一个好理由,立刻调转话头:“既然儿婿承诺了不会纳妾,你就忍心让他一个人操持?”

谢宁立刻不说话了,他想来想去,好像学管家这事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之前与连英杰定亲,宁哥儿不喜欢学这些,谢母也就由他去了,横竖连家还有连母在。

当时谢母想着,等宁哥儿进了连家的门,再让连母慢慢教,多给他陪嫁几个靠谱的管事便是了。

没想到世事无常啊。

陆家只有陆川一人,谢宁作为正室夫郎,必须要自己立起来。

想到这,谢母有些变软的心,又硬了起来。

谢母擅长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看宁哥儿有点丧气,便示意身后站着的丫鬟把食盒拿上来。

谢母移开盖子,把里面的糕点拿出来,有谢宁喜欢的白玉糕、荷花酥、榛子酥。

“这都是娘亲手做的,来尝尝吧。”

谢宁眼睛一亮,捻起一块糕点开始吃起来。

谢母温和地说:“吃完糕点就好好学,可以吗?”

谢宁点头,不管他愿不愿意,都逃不掉学习,那不如干脆点。

好歹也得了他娘做的糕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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