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接亲

天公作美,十一月廿一这天,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太阳也冒出了头。

这天果然是个好日子。

陆川天不亮便起身了。想到第二天要成亲,娶自己的心上人,陆川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囫囵睡了两个时辰,感觉到外面有动静,自己也睡不下去了。

彼时村长一家已经过来了。

婶子在厨房做早饭,陈青山在烧水,村长带着二儿子陈青石巡视,看有没有哪里出问题。

村长主持过、也操办过婚事,但基本都在跟附近村子或者镇上结亲。跟侯府这种高门大户结亲,他还是第一次参加,生怕有哪里不对。

成亲当天需要沐浴,陈青山烧了一大锅水,帮着抬到屋内,力求让陆川从上到下每一根头发丝都清洗干净。

陆川解开衣带,露出一层薄薄的腹肌。经过这几个月的锻炼加饮食,原身骨瘦如柴的身体,已经裹上了一层健康的皮肉。可谓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

不用为了生计出门奔波后,陆川除了锻炼,整日就是在书房练字背书。

捂了两个月,本来因为每天去茶馆上工而变得有点黑的皮肤,又恢复了白净的模样。

陆川的脾气本就温和,加上读书写字沾染的书香气,愈发有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气质。

陆川沐浴后,用棉布绞干头发,换上喜服。

这套喜服还是永宁侯府送来的,谢家在京城最大的锦绣阁,定制了两套喜服。

一般来说,出嫁的女子和哥儿,需要提前一两年给自己缝制嫁衣。谢母知道谢宁的手艺,也就不让他丢人现眼,早早去锦绣阁定制了他的嫁衣。

时下结亲虽然也讲究门当户对,但低嫁的也不少,为了不让双方的差距太大,出嫁方也会帮着准备喜服。

之前谢家在锦绣阁也定制了连英杰的喜服,出了退婚一事后,谢母就让人把那件价值不菲的喜服给烧了。

锦绣阁的绣娘技艺精湛,往往要排上半年,才能轮得到。陆川身上的这件喜服,还是谢母加钱加了急,才在前两天赶了出来。

陆川摸着喜服上刺绣细腻的纹路,不自觉笑了。

他终于有了实感,他今天要成亲了!

从今天开始,他将不再是一个人,他将会有一个相伴终生的伴侣。

没多久,王媒婆带着仪仗队来了。

到了吉时,陆川跨上高头大马,身后跟着花轿,伴随着喜庆的喇叭声,朝谢府出发。

他要去迎娶他的心上人了!

另一边的永宁侯府,谢宁也是一晚上没睡着,接近天亮时才迷糊睡过去。

而谢宁的心情与陆川的兴奋却是相反的,谢宁只有焦虑和不安。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互相写信所产生的感情,并不能让他对嫁人产生多大的期待。

何况还有一件事困扰着他,昨晚谢母来找谢宁,悄悄给他递了一本画册子,要求他一定要看。

本来谢宁没多在意,还以为是什么女则女戒之类的书,谢宁才不耐烦看这些书,他横竖都不会做得到。

谢母走后,谢宁就把书丢一边了。

临睡觉前,谢宁鬼使神差想到了这本书,拿起来随意翻开,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人衣衫半褪贴在一起。

这画面瞬间震惊到了谢宁,他虽然喜欢看话本子,但手下人也不敢给他买那些春宫图,谢宁对于那方面还是一窍不通的。

谢宁“啪”地合上书,脸颊脖子都羞红了,心想他娘怎么给他看这些书,太羞耻了!

片刻后,谢宁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又翻开了书页,还是那些画面。

谢宁又合上了书页。

谢宁想起他娘当时说的话,要他一定要好好看,不能敷衍。加上谢宁自己本身也被这些画吸引,产生了好奇。

谢宁克制住内心的羞耻,重新打开了第一页,发现上面是文字。

上面的字迹是他娘写的,上面写了这本书主要是教他如何洞房。

谢宁不解,在他的认知里,拜堂后是洞房,他以为洞房就是夫夫两人睡在一张床上。

谢宁身边没有教养嬷嬷,谢母一个女子也不好对哥儿直说,所以谢宁至今对男男之事没有一丁点儿的了解。

看了这本书后,谢宁才发现,原来洞房是要做这么亲密的事,这让他无法接受。

夫夫之间居然要如此亲近,谢宁对所谓的洞房产生了恐惧。

出嫁的焦虑和对亲密之事的抵触,让谢宁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好。

导致谢宁早上被白玉半叫半拽着起身的时候,丝毫没有嫁人的喜悦,只有满满的起床气。

不过谢宁的起床气不会对着别人,他只会自己消耗,木着脸如提线木偶般,任由白玉他们摆弄。

沐浴过后,谢宁的起床气也散了。接下来他需要梳妆打扮。

谢母请来了京中有名的五福之人来为谢宁梳妆,这五福之人是指家庭幸福,儿孙孝顺,健康长寿的人。

成亲当天,新嫁郎是不能吃东西的。但大多数父母都心疼孩子,不会真的一点东西不给吃,只要避开人偷偷吃就行。

梳妆过后,谢宁一个人吃了两盘点心,还有些意犹未尽。

想到这个谢宁就又开始愤愤,成个亲居然不让人吃饭!

荷花劝慰了几句,这个他也没办法解决,习俗还是要遵守的。

新嫁郎梳妆后,家里的亲戚姐妹和好友,就可以进来添妆了。

永宁侯只有两个弟弟,早就分了家,此时也来了贺喜添妆。因为分家早,又没有什么矛盾,永宁侯与这两个弟弟的关系还算不错。

今儿来添妆的堂姐堂妹们,眼色还不错,添了妆就出去了,不在谢宁眼前晃悠。

至于谢母的娘家柳家,早就不相往来了,今天谢宁的舅家都没有人来,也没有派人来送礼。

谢母有些伤心,那毕竟是她的娘家。谢宁倒是乐得自在,不用看那些讨人厌的脸。

谢宁在京中没有任何好友,平时出席宴会,不是跟这个姐儿吵架就是跟那个哥儿扯头花,加上谢宁彪悍的名声,没有人主动来找他交朋友。

所以这次添妆,来的都是家里人。

一家人都挤在一个房间里。

大嫂端详着谢宁,笑道:“咱们的宁哥儿,今天真是光彩照人,可要便宜了那陆秀才了。”

此刻的谢宁身穿一身红色喜服,映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红润。脸上只上了一层淡淡的妆,唇上抹了鲜艳的唇脂,真是应了那句光彩照人。

谢母看着这样的谢宁,想到自家哥儿今天要出嫁,以后就不在家里住了。她的心头涌起一股酸涩,浸湿了眼眶。

谢母趁人不注意,悄悄用手帕抹了眼泪,平复心绪。

之后走到谢宁跟前,打趣道:“哟哟哟,这是我生的哥儿吗?这么好看,当娘的都认不出来了!”

大家皆笑了起来。

大嫂接话:“咱宁哥儿本就天生丽质,稍一打扮,更是美不可言了。”

面对她们的打趣,谢宁一概不理,他长得好看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谢瑾凑了过来,他已经十岁了,立在那里比坐着的谢宁还高一些。

平时故作稳重而严肃的脸,现在也满是不舍。从谢瑾记事起,他爹就经常不回家,他娘整日忙着府内的事物,大多时候是小叔叔来陪他玩乐。

自从上学之后,他跟小叔叔相处的时间就少了很多,现在小叔叔还要嫁出去,不知多久才能见上一面。

谢瑾蹲下来,趴在谢宁的膝头,像小时候一样。

谢瑾的声音有些哽咽:“小叔叔,您以后能常回来吗?您教我练的刀法还没学会呢。”

随着话音落下,刚刚的欢快消失不见,漫上了悲伤不舍的气氛。

倒是谢宁什么感触都没有,爽朗地说:“放心,我以后天天回来,必定监督你把刀法学会。”

谢母心头的悲伤戛然而止,这孩子,还在说这种傻话,也是她没教育好,养出了个这么没心眼的哥儿。

旁边的永宁侯倒是连连应和:“对对对,到时候天天回家来,爹给你耍大刀看,还能给你讲爹在北疆时的英勇往事。”

永宁侯本人长得虎背熊腰,卸下官职后,荣养在家。吃喝还跟以前一样,但不训练了,吃得肚腩都出来了。

现在的他却红着眼睛,满是不舍,莫名让人感受到老父亲的心酸。

但谢宁是什么人,他不但没感受到,还一脸嫌弃:“爹你都老了,耍的大刀还没我大哥好看,还有那个英勇往事,我都听腻了。”

永宁侯在北疆时受了不少伤,现在年纪大了,以前的暗伤都爆发出来,耍一次大刀都够呛。

之后他就经常在家休养,觉得无聊了,就把呆在家里的谢宁和谢瑾叫来,讲了一通他的英勇事迹。

一开始谢宁和谢瑾两个人还特别敬佩,结果听来听去都是那几个故事,两人都开始躲着他了。

永宁侯满腔的父爱,瞬间被哽住,说不出话来。

谢明撞开他爹,自己凑上来,拍着胸膛道:“宁哥儿,那陆川若是敢欺负你,尽管来找二哥,京城的大街小巷可都有二哥的人!”

谢宁对此不置可否,他不认为陆川一介书生能欺负得了他。便是欺负了,也完全用不着他二哥,他一个人就可以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可怜此时的谢宁还不知道,有一种欺负是他没法反抗也不想反抗的。

之后就是谢宁的大哥谢博,终于从北大营请假回来了。

与父亲和二弟不同,谢博生下来就是长子,被要求着承担家族的重任。所以他从小就稳重,沉默寡言,护佑弟弟。谢瑾故作沉稳就是学的谢博。

谢博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说道:“有事找大哥。”

谢宁完全不介意他的态度,他大哥从小就那死样子,他都习惯了。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仆人的声音。

“来了来了!”

“老爷夫人,新郎来接亲了!”

“到大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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