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上层不远处,便有镇守各楼关卡的“幽云十八卫”等一众高手巡视,未免打草惊蛇,封振邪面对二人拳脚进逼,也只是运尽身法之玄奥,凌空提气轻身,以回旋避让为主。若寻常对手瞧见他此等身法,多半已心中惊畏,不敢贸取。只是今次对面二人实非等闲,眼界高明,看准其落处后,齐纵身追击而上,似不愿轻易放过这偷听谈话者。
待翻身落地,剑宗宗主抢得一丝先机,偏未第一时机投向那隐蔽方向遁走,而是闪身于角落,虽剑未出鞘,也直指紧随其后的二人。此时再看那一前一后,却见其中黄袍道人正是微明观张观主;而另一人乌黑锦袍于外,头戴长冠,散发披挂肩上,粗望之,若三十岁许,似道非道,似儒非儒,官民难分。一副宽额瘦骨相,尤显慧眼明珠冷,怎知首先开口说话之人,却是这生人面孔,“恭喜恭喜,久未见封兄,身手似又有精进,对比在下这不明正途之辈,实在让愚汗颜之至啊……道长、不如我二人当即认输离去,莫要丢人现眼于此,连累兄坏了清名……”
“严老弟,天下间若论口不对心、言不由衷者,你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面对剑宗宗主,既然不愿出手,又何必跟着前来此处?呵呵呵……”
“……唉,事关重大,愚自当好生确认一番,也算面子上讨个为主尽忠之仪,不白做这孔目官,领份月奉。”然后严姓男子对着封振邪抱拳道:“若封兄能以宗门祖师大誓为证,对今日所见不予声张,在下自不会不识好歹、为难作对,否则……为在兄手中利剑下保命,不得不与道长联手讨教了。”
封振邪眉头轻抬,也不晓得在思量些什么,默然一阵,方才开口道:“宗门大誓……好大的胆子……就凭你二人……也想败吾?痴人说梦!”这说着,手中剑鞘微晃,两道森黑剑气便已分向对面射出。
本以为一场恶战将起,哪知严姓男子与张观主只是同样运使掌力,隔空推出,化解剑气攻势的同时,补上几道真气回击。封师伯亦原地站定,横剑于前,一如既往催动剑气应对。这番比斗,较之先前夜闯郑家,少了大半场面活,原来是三位宗师各怀鬼胎,压住动静,本应是惊天动地之局,可偏又出手未竟全功……
这番纯以内劲相距出招,倒也别有精彩凶险之处,只是损耗不小。也就三人内功修为深湛,一时僵持不下,且看谁先支持不住,露出破绽……
斗得正欢时,严、张二人背后传来动静,就闻听男子声音传道:“观主、严兄,还有那远来的贵客,请暂且罢手。听吾一言,再斗不迟……”就见不知何时,密会谈话的第三位要人已然来到此处,赫然是多时不见行踪的吉温,见他三人相持,正好出言劝解一番。
倒也是奇怪,此人一出,三位宗师都知机罢斗,静立原地仿若无事,只有四周尘烟才揭示出方才相争之激烈。吉温这时才走上前来,不紧不慢,叉手行礼道:“早闻圣宗尊主有赞,贵门高手如云,尤以各宗宗主为上。而门中首席护法,当以第一剑术高手莫属……想必就是尊驾了。今日一见,吉温三生有幸。”
“……少说……客气……你乃何人?”封振邪立剑于地,也不还礼,迟疑片刻,不住打量来者一番,问起话来。
“剑宗宗主果该刚直不折,鲜有给人脸面……兄如此惜字如金,不会是想夺鄙人雅号吧,哈哈……”严姓男子见故人傲气如往昔,不由得玩笑起来。这时张观主不等对方开口,接话说道:“师兄多年来还是这秉性脾气,老道佩服……这位吉侍御史,乃开国公好友,与圣尊亦相识,望兄切勿怠慢开罪,以大计为要。”
“……哼……尔等密谋所图之事……于老夫没有半分干系……我来此另有要事……只要尔等不来犯我……我亦不会相阻……可若再拦住去路……别怪我手中剑不识轻重……不认旧识!”封师伯断断续续说完这许多,手中却是利落分明,再次直指前方,大有以剑杀出一条血路之势。
“……尊驾莫急,只需应答一事,自去便是,温与孔目、观主二位万不敢拦阻。”吉温边说边抬手抱拳,行上一礼后,见黑衣剑客默然不语,将杀气隐去,算是默认其提议,才再开口耐心解释:“尊驾既有要事要办,温虽不能相助,亦愿结个善缘,今后若有求在下,定义不容辞。恳请尊驾只遵行己任,莫要图害安公,损雄武城之边防重地之大要,温在此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多言无益……吾已说过……今次无关尔等之事……亦不关心那雄武城中何人贵贱……凭此剑一诺如山……意尽于此,告辞!”言罢,背剑踏步,便向三人方向走来。
吉温主动让至一旁,两位宗师也不再做夹击之势。严孔目含笑送客,只有微明观主出言道:“师兄若得空,可在此间事了后,往我那小观中坐客,老道自当扫榻以待,倒屣相迎……”只是未得半句回答,对方跃出丈许,便不见了踪影。
“……吉公真信得那老痴的话,才放他离去?我门中各流,皆有鬼蜮心思,绝非铁板一块。若他别有用心,坏了吾等大事,该当如何是好?”待三人转回楼中,严孔目探明四下无外人,此时直问心中所疑。
“严兄听音辨情的功夫当世无双,就连宗师亦难遮掩一二,难道分不清真假?且不论吉某人真信他剑宗宗主会信守承诺否,就凭着圣宗尊主的面子,现在也不得不退让……再者说来,恕吉某无礼冒犯二位,若要较劲,真能留住那人乎?”
二位宗师闻言,皆沉思起来,只余吉温独自走向窗台,看了看日影方位,思量着前院校场射礼进展多已过半,合该还有个把时辰。等射礼大宴结束,再便是主人家单独接见,笼络布局之时……
“等那申时入楼宴饮,就看各人手段了……在下本事粗浅,未免殃及池鱼,今次只作壁上观,还多劳两位仁兄养足精神,多多出力才是。”吉温回头一转思绪,躬身抱拳,不住谦辞道谢,张、严二人亦回礼连称客气。此番再叙,三人更小心谨慎了些,同去往内里静室密谈,因此无人知其所谋巨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