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青春的心一路飞驰

查小逸和校医闹僵了,原因倒不是因为校医把她的种种“不听医生话”的表现如数告诉了她的班主任何老师,而是因为,她们还当着小逸的面给石磊打了电话,措辞严厉地告诉他:

“查小逸得的是病毒性肺炎,严重到什么程度?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运动会那天她已经因为肺氧合功能严重下降而引起了低氧血症,再加上剧烈运动,缺氧已经让她出现了紫绀和短暂的休克症状,再坚持一会儿不排除就是呼吸衰竭……”

查小逸听不懂校医嘴里滔滔不绝的术语,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夸大的恐吓成分,她只知道,这通电话打给石磊只有一个目的------迫使他打消让自己参加新埔运动会混合接力赛的念头!

而这恰恰是让小逸最接受不了的。

她们如果乐意,可以让自己在校医院多住些日子,打针、吃药、挂吊瓶,这都没有问题,她绝不反对,可她们凭什么取消自己参赛的资格?

凭什么剥夺……小逸想到这里,心里那个倔强的声音便不再理直气壮……剥夺自己和郎豕学长并肩作战的机会?

“那不过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径赛,我真是搞不懂你有什么可坚持的。什么东西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不去能少块肉啊?”

“对!不去就少块肉!……”

查小逸气得把头扭向了窗外。

她的理由讲不出口,校医也不会理解她是有多么渴望参加那场比赛,她也不想给她们解释。

清晨,操场的大喇叭里正播放着校园早播,时而是稚嫩的女声,时而是早熟的男声。

高低起伏的朗读新闻稿子的声音,越过教学区的栋栋楼宇,掠过平如镜面的西小湖,又穿过松林间的薄雾,等传到查小逸的耳畔时,已经变得飘渺而虚幻了。

透过窗子,查小逸的心飞到了绿茵场边,她似乎能看到三三两两在朝阳里慢跑的身影,耳机线挂在白色运动衫的领口,耳机里传出一丝一缕听不真切的音乐,像淡淡的花香一样,随着她们的步子飘来,又散去。

查小逸也想参加附中径赛队的晨练,为着新埔运动会上能够和“他”一起拼搏而每天早起一个小时,锻炼自己的体质。

可那一幕也许永远不会实现了------

当查小逸从电话里听到石磊迎合着校医说:“是嘛!要是有这种情况,那她肯定是不能参赛了!”她就知道,两年一届的新埔地区中学生联合运动会,她注定不可能作为郎豕学长的队友,在他的青春里留下一笔并肩奋战的回忆了。

嗒……

啪嗒……

啪嗒……

面前的玻璃窗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敲打,一下一下,不紧不慢。

查小逸回过神来,向楼下看去,惊喜地发现那个刚刚还令她“黯然神伤”的人,此刻正站在楼前的空场上。

他手里捏着小石子,仰头傻笑着:“查小逸,你在痴痴地想什么?我看你站在那儿很久了!”

是郎豕学长?

小逸的脸上立刻也绽开了笑颜:“郎豕学长!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呀!那天你在电话里说的话让人很不放心,幸好,我问到了那是校医院的号码。”

郎豕学长竟然去查了电话号码,想想还真让小逸有点脸红呢。

“哦,郎豕学长,你上来呀!”

“不行,现在不是探视的时间,他们不让我上去。”郎豕无奈地向校医院的门房努着下巴,忽地,他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有了主意:“要不你下来吧!”

“啊?……”

查小逸被郎豕的提议吓了一跳。

当自己像个“重病患者”一样被严加看护起来,而且又有着私自拔掉针头跑出病房的“前科”,她要怎样才可能说服校医和护士放她随便出去?

查小逸自己都觉得这简直太荒谬了,可她就是不知道郎豕对自己施了什么魔法,每次只要他一微笑,自己都像个傻瓜一样言听计从。

郎豕四下里看了看,没人,他竟攀着雨水管道爬上了二楼。

查小逸忙推开窗子,把郎豕拉进屋里来的时候,她的心紧张得都跳到了嗓子眼------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做过让自己觉得如此疯狂的事。

查小逸跟在郎豕身后,蹑手蹑脚地跑过楼道里的每一个门口,他们或是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或是俯下腰一跃而过,生怕被哪间屋子里的医生护士一扭头给发现了。

她像个逃学的坏小子,在楼梯拐角躲躲藏藏,又趁着院工不在意的瞬间闪身跑进了洗衣房,跟着他从后窗纵身跃出了校医院……

清静的操场上,空气中凝结着一种让人身心愉悦的味道。尚未完全散尽的晨雾裹挟着清脆的鸟鸣,曼妙地在朝阳中变幻着形影。

查小逸和郎豕一路奔跑至主观礼台前才终于停下了步子,他们弯着腰,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大笑不止。

校医一定想不到有两个大活人竟从她们的眼皮底下溜了出来,这要是让何老师知道了,他一定会大发脾气吧!

可是,轻易就被幸福感团团包围的少女根本不会在意那些。被郎豕学长拉着一路狂奔的那一刻,有一种对抗全世界的洒脱和刺激!

“郎豕学长,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还穿着病号服就溜了出来,你现在的样子可真是滑稽呐!哈哈哈……”

郎豕见小逸的气色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情绪也不像那天在电话里听起来那样压抑,他长舒了一口气,笑得轻松。

说起来,他还没问过查小逸那天为什么要在电话里一个劲地道歉,不过那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她没事就好。

查小逸和郎豕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一起,她看到郎豕学长脸上的笑容依旧真诚,好像也没有记恨什么,她心中的一个担子也就彻底放下了。

和郎豕学长的那次争吵还记忆犹新,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他发那么大的脾气,现在看来真是可笑。且不说最初是因为自己的粗心才导致了误会,郎豕学长这些日子毫无怨言地承受了自己的任性,这让查小逸不由地心生愧疚。

“郎豕学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嘘……”

郎豕把食指竖在了唇间,不说话,只笑:小逸怎么又要道歉,她做错了什么吗?

查小逸在校乐团大赛中为自己虔诚地祈祷,她就是这样单纯、善良的女生,她的确会这样做的,郎豕相信他哥们儿的话不全是玩笑。反倒是自己,查小逸带着病跑那样剧烈的项目,病倒了住进校医院,直到她主动打来电话自己才知道。

如果一直以来自己还以为查小逸是那个“重要”的人,那么此刻,他自己才应该道歉。可是在面对着自己真正在乎的那个人时,不是任何一个大男生都能一本正经地说出那些酸酸的台词。

郎豕最多也只是真挚地看着查小逸清澈的眼睛,她,应该能够明白的吧……

裤兜里刚刚攥起来的小手,又悄悄地松开了。查小逸的手心里有一张纸条,那本来是写给郎豕学长的,现在,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始终没能把它递到郎豕学长的手里。

郎豕学长,怪不得自己在你面前总是显得笨手笨脚,你果然是聪明的!

“你不挑明,是给我们双方都留有余地;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根本不存在拒绝……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珍惜机会,不管你在考察什么,我都要争取考个好成绩!”

查小逸在心里默念,她笑弯的眼帘仿佛会说话,而郎豕眨着眼睛也好像是听进了心里。

“来吧!”

“嗯?什么?……”

郎豕牵起查小逸的左手,轻轻地拉着她,跑到了百米起跑线的位置。郎豕认真地为她做起示范:

“交接棒的时候,女生要像这样,用左手将棒子递到男生的右手里。因为女生的步子小,两个人如果都用右手或者都用左手交接棒的话会处在一条直线上,步子不对拍,女生很可能会踩到男生的脚跟……”

查小逸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参加新埔联合运动会了,她心里也清楚,如果郎豕学长问过校医自己的情况,那么他多半也是知道的……

不,说不定如果自己全力配合校医,在运动会开幕前就彻底康复了,石磊就会恢复自己的参赛资格呢!

查小逸有板有眼地跟郎豕学着交棒的动作,她试着跑了几步,将棒子从右手倒到左手的同时还要注意不影响脚下的节奏,这还真是需要适应一下。

郎豕则在旁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耐心地看着查小逸比划着手中的棒子,在自己眼前跑过来跑过去,那认真的劲头还真像是在备战什么世界大赛!只是那一身蓝白色条纹的“运动服”太碍眼,松垮的衣裤被风一吹变得鼓鼓的,就像个演滑稽剧的小丑,逗得郎豕咯咯地笑。

直到查小逸觉得练得差不多了,调皮地抿着嘴角看向郎豕,郎豕才从地上跃起来,掸了掸屁股上的草渣说:“你跑第三棒,我跑第四棒,准备好了吗?”

查小逸于是站到了跑道上,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向郎豕认真地点了点头。

加油,小逸……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老师们同学们,这里是第十六届新埔地区中学生联合运动会!

现在,你们将要看到的是整个运动会最精彩、最刺激,也是最有看头的传统经典项目,男女生混合四乘一百接力赛!

各校经过选拔,都派出了跑得最快、长得最帅的队员参赛。现在,站在第1道上,男生英姿飒爽女生漂亮可爱的,就是来自国立艺术大学附中高中代表队!

让我们为他们热情欢呼加油吧------!……”

查小逸莫名其妙地看着郎豕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上陶醉地模仿着解说员,真不知道郎豕学长还有这样神经质的一面,这让她简直要笑出眼泪来了!

郎豕学长啊,你怎么也这样傻乎乎的,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多么正经的人,嘿嘿!

“……啪!发令枪鸣响的那一刻,全场都沸腾了!各队第1棒的女生像惊弓之鸟,全速冲了出去!

我们看,跑在第一位的是艺大附中代表队,他们的第1棒女生叫……就无所谓啦……她跑得飞快,近了,近了!交棒……漂亮!

第2棒的男生稳稳地接过了棒子,直线加速如此之快真是令人咋舌,他就是来自高三1班的……哦,也无所谓啦!他跑近了,近了!交棒!……”

查小逸听着郎豕激动的“解说”,她好像真的亲临了比赛现场一般,似乎能看到看台上激动的人群,听到震天的呐喊,感到身后队友不断接近的步伐。她的情绪被调动起来,身体里的渴望被点燃。

是的,是的,如果自己真正渴望的只是与郎豕学长一同跑完这一程,那么,在这里还是在新埔,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第3棒的女生是来自高一7班的查小逸!我们看呐,她跑得飞快!她今天要战胜的只有自己,因为她是最优秀的!她是最优秀的!查小逸,快跑!……换手!给棒!……快!……”

郎豕背过身去,像真正在比赛一样争分夺秒,他已经启动了脚下的步子,弓着身,回着头,努力地伸着手,就待小逸一旦把接力棒按进自己的手心就立刻全速冲出去……

一步一步,和郎豕学长的距离越来越近,查小逸已经能够感受到他满怀期待的眼神是炙热的,他张开的大手是炙热的,他那颗嗵嗵嗵跳动着的心更是炙热的!

那一刻,查小逸才终于明白了,郎豕学长今天不是犯了神经病,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帮自己圆一个梦,他会带着自己这一棒最纯美的愿望,一路飞驰,直到终点!

谢谢你,郎豕学长……

电话那头,何崇文似乎并没有像校医想象的那么生气,他只是在问了一下实际情况之后,便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噢,是这样……我的意见是啊,如果她真的不能参赛,那么这次,我们大家就全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罢。我不会批评她的,我也相信,只是在操场上跑跑步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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