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斯顿区，卡特布朗街32号，“鲁恩历史文物研究基金会。”总部。
克莱恩通过大门，进入里面，上至二楼，找到了提供给理事们的会客室。
这是基金会建立以来，他第一次亲自视察，前段时间为了忙晋升和别的事情，外出离开贝克兰德的他把科沃斯·科兹的身份转让给了一位查拉图家族的“无面人”，就目前基金会的形势来看，那位查拉图先生做的不错。
日常事务有阿尔杰，脏活特蕾西包揽了大部分，怎样应付官方“密修会”自己的人就是专家，不用提还有伦纳德帮衬……也算是事业日趋步入正轨了……
作为理事长，克莱恩在这里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还额外配有秘书。
基金会里的人都是后来招聘的，没有非凡背景，克莱恩的秘书也是普通人，是一个毕业于贝克兰德历史专业的新人，二十出头的样子，瘦瘦弱弱、书卷气浓重，简直就是原本克莱恩·莫雷蒂的翻版。
可惜，还没机会把班森拉进来，他的性格注定他不会接受一个半洗钱性质的工作，必须等基金会走上正轨，得到鲁恩官方背书后再想办法骗他……推开办公室，右手握成拳头，抵住嘴巴，故意轻咳了两声，克莱恩冲围在办公桌边忙碌文件整理的秘书随性一笑。
“早上好，奥利弗。”
“早上好，科兹先生。”
收拾桌面，取走旧文件，送上新文件的秘书奥利弗·库伯略显惊讶。
在这位刚毕业的历史系大学生印象里，基金会的理事主席科沃斯·科兹，对视察上班的热情并不大，对方更喜欢出没于各种沙龙和酒会。
“没想到我来得这么早？”
在秘书奥利弗面前，克莱恩选择的人设偏向于随和。
“不，只是今天是周三，基金会的例行公休。”
奥利弗随便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放下待处理的过期文件，从怀中打着红戳的一堆中，翻找出了一封装饰过剩的邀请函。
“科兹先生，今晚有一场慈善晚会，您要参加吗？”
慈善晚会？
克莱恩回忆了下那位查拉图家族的“无面人”转交给自己的详细说明，没有找到对应的部分。
从哪冒出来一个晚会……都不需要表演，他释放出真实的疑惑。
“谁邀请的？”
奥利弗眨了眨眼。
“我们自己举办的，和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一起。”
看克莱恩还是一脸懵，奥利弗只好把话说得更详细。
说实在的，他有些质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了，加入风头正盛的“鲁恩历史研究基金会”固然报酬丰厚，但这般不靠谱，一脸二世祖相的领导，真的很难让人看到发展前景。
“科兹先生，是这样的，上个星期马赫特议员替我们牵线，联络了一些对文物事业感兴趣的先生、女士。”
奥利弗特意把“文物交易”几个字咬的很重，任何一个有良心的历史学者都不会接受倒卖文物之类的缺德事，要不是基金会做的还算保守，也带着点公益性质，最重要的合同里写明了无故离职需要付一大笔违约金，奥利弗真的想掀桌子走人了。
“您知道的，我们和蒸汽与机械之神合作的新展览会开幕在即，教会在我们基金会也有理事席位，那边听说马赫特议员计划筹办一场公益性质晚宴，来推广基金会的名头，吸引更多关注后，就主动提出了新的合作。”
“他们希望把这场晚宴变成一场半公益半宗教性质的活动，这样基金会得到教会背书，教会也可以趁机会推出一些刚投入试验阶段的新型机械，受邀人员中有不少经营工厂，会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霍拉米克·海顿很上道么……我这边草台班子刚搭起来，他就跑来捧场了，还是第一个，情报部都没他快……
克莱恩噙着微笑，坐到了刻有他名字的办公桌后。
“双赢。”
“没错。”奥利弗颔首，“宴会定在了今晚，届时会有约两百名宾客，囊括了贝克兰德各界人士，有经营土地的传统贵族，也有统治着希尔斯顿区的新贵，工厂主和铁道投资人也有不少。”
“除了他们，以退伍军官俱乐部的加尔文上校为首的退役或现役王国陆军军官们，也会到场，还有些经营小银行的银行家。”
说到这，奥利弗咬了下嘴唇。
之所以把小银行家们放在最后，是出于他的个人情绪。
他基本能确定，这批没有爵位，近几年才起事进入有钱人行列，勉强算在贝克兰德扎下了根的次级富商们，就是基金会未来的客户目标群体。
这些人急迫希望进入真正的核心圈子，爵位可不是好获得的，鲁恩的爵位上到公爵下到从男爵，都和土地保有量挂钩，尽管近几年，尤其是战争后国内地价一天不如一天，但要从头开始积累达到获得爵位的最低标准，还是一笔天文数字。
罢工运动、农民破产、个体商户倒闭、股市崩盘，一系列的战败连锁反应下，别说是小银行，就算巴伐利亚、巴伐特银行之流，也没有多余的钱款开放投资，能否满足储户的取款需求都被打上了问号，这时候无论是买地、卖地，买卖一直在跌价的土地，和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相比之下，抵押部分资产，趁着历史文物基金会的东风，拿下一两件价格不贵的保值收藏品，借着分享的名头接触更上层，再想办法转手，都显得更可靠了些。
当然，即使是这样，也只有很少一部分小银行家有资本运作，或者说，能在目前混乱局势下坚持下来的小型私人银行，已经是行业里的佼佼者，值得被认可实力了。
这一点克莱恩同样有所考虑。
他无所谓基金会能挣到多少钱，只要不亏，不惹得军官俱乐部那群人起疑心，账面成什么样子他都能接受。
不过，既然披上了玩票二世祖的外衣，他总要敬业些，免得露出马脚。
“为什么我没有听说？”
斜眼瞧着奥利弗，那股幼稚的攀比心理被克莱恩表现得惟妙惟肖。
“这……”奥利弗提了提胸腔，语气无奈，“您前段时间的行程表排得很满，我试过去您家里送邀请函，但您夫人给我的回复是：您可能没时间。”
莎伦说我没时间？
克莱恩一下愣住了。
这可不像是莎伦会说的话，“魔鬼”小姐时不时调戏他也都在私下里，外面的事莎伦绝不会替他拿主意。
……等等，阿尔杰好像提过，我的新秘书来了一趟，那天他不在，是阿斯尼亚管家接待的，而且很快就走了……
难道真是莎伦替我拒绝了？
按下猜测，心想回去再确定，克莱恩摆了摆手。
“那原本是怎么安排的？”
奥利弗立刻接道。
“目前基金会四位理事里，庞德理事……不幸遇难，您之前日程紧凑，所以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利维摩尔理事委托了马赫特议员，由马赫特议员代替您主持晚宴。”
早在拉夫特·庞德还“活着”的时候，克莱恩就把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对历史文物基金会很感兴趣的风声传了出去，本就倾心希望找条新的变现渠道的退伍军官俱乐部立刻选择跟进。
考虑到无论大部分退伍军官都被召回了部队，零散几个驻地在贝克兰德市区附近的，也抽不出太多空来消化理事工作，最后名为协助实为监视的任务，也就落在了既不是非凡者，也没有被召回部队的马赫特议员身上。
“今晚我也会去。”
克莱恩没有给奥利弗任何解释。
面对突然变卦，奥利弗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他似乎已经习惯了。
随手抽出一张空着的邀请函，放到桌面上，他说道。
“今晚晚宴是在基金会一层的展厅召开，所有侍者一律来自家政服务公司，不是我们自己的人，如果不想闹出乱子，您最好也拿上一份邀请函。”
历史研究基金会所在的卡特布朗街三十二号有三层之高，平面面积达到了六百平，在整个希尔斯顿区里都不算小的。
“每份邀请函附带一个随行名额？”
奥利弗很是犹豫地回答道：
“原则上，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就算宾客带了两个人，也会想办法放进来……克莱恩来回把玩着烫金邀请函，微不可见的搓了一下。
“我已经开始期待今晚了。”
……
“是我，拒绝了你的秘书。”
去往希尔斯顿区卡特布朗街的马车上，倚靠门窗，额前金发散落的莎伦调整着伪装。
那是一件特殊的封印物，无法直接改变使用者的面貌，是靠着对周围人施加暗示达到伪装效果，所以莎伦除了随身携带这件封印物，还要经常修补妆容。
好在她之前当亨特子爵嫡孙女的时候不喜抛头露面，就算是和亨特子爵关系紧密的几家，也没怎么见过这位据说常年多病、心灵封闭的大小姐，化妆的时候也就不需要过多修饰特征。
莎伦只是用特制的美瞳遮住了猩红异化的眼睛，改变了部分脸部线条的走向。
“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克莱恩捏着邀请函的一角，根本没多想。
莎伦戴好美瞳，金发下两点碧绿忽闪着。
“我不是很想出门。”
通过马车窗户上的倒影目视着伪装后清冷消失些许，活力中带着些脆弱的莎伦，克莱恩不解道。
“那今天……”
今天他只提了一句，莎伦便点头称好，收拾着装首饰跟着过来了。
克莱恩发现，他可能永远搞不懂女人的情绪。
兜兜转转得有十年了吧……高中、大学那会我就不擅长这个，工作几年不幸穿越，都跑到不知道几万年之后了，还是不擅长……
痴痴哼笑，克莱恩微微摇头。
他的情感经验确实还白的像一张纸，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他现在不需要应付那些堪比脑筋急转弯的难题，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
幸好，莎伦内在的“魔鬼”特性不常作祟。
马车向前行驶，很快抵达了目的地，把车停的靠远一些，吩咐车夫去别处等候，克莱恩携着莎伦进入了基金会小楼。
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在贝克兰德教区的大主教霍拉米克·海顿早就到了，这位常常参加世俗工作，时不时还会领贝克兰德大学几节课，挂有教授头衔的老先生，正和几位同是学术界的老头交谈，在见到克莱恩后，特意打了个招呼。
退伍军官俱乐部的人则站在另一边自成一派，他们都穿了墨绿色的军装，胸前挂着彩带，周围空出了一大圈真空，封闭圈子天然排外的特点在他们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向侍者展示邀请函，通过正门，克莱恩在侍从的引领下，应付了几个上前寒暄的陌生面孔，从侧面绕过，来到了几排展柜附近。
由于刚刚开办，基金会一层的展厅并没有陈列太多展品，克莱恩打量着陌生的古物，视线仔细扫过上面的细节，尝试和已掌握的历史知识对应。
他“古代学者”魔药的消化，一晋升就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只能靠不懈的积累，以及不断参与进“古人”主导的大事件，和那些历史的见证者多交流。
好在他身边不缺乏活了几百上千岁的半神和天使，这些都不是问题。
整个大厅的水晶灯全部被点燃，将大厅照的明亮光洁，不多的展品在温暖的亮黄色下熠熠生辉。
克莱恩一眼望去，看见了临时布置的长桌和座椅，看见了一位位衣着不凡的宾客。
就在这时，门口有声音传来，不少宾客把视线投向那里，皆展露笑容，迎了过去。
方才算是宴会主角的克莱恩来的时候，都没这个待遇。
克莱恩随之也望去，目光先是一亮，旋即有所凝固。
大厅入口处，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金发亮泽柔顺披下的少女，明亮如同宝石的碧绿眼眸仿佛藏着漩涡的海面，让人没法移开视线。
但令克莱恩惊讶的并非是那位五官明艳、气质出众，在塔罗会上还有另一个名为“正义”代号的少女，他在意的是另一位。
……
艾格隆先生，他为什么也来了？
身材高大的金发退伍军官艾格隆，正和相同发色身高矮上许多的休·迪尔查坠在来宾最后，警戒着任何试图靠近霍尔伯爵一家的人。
克莱恩眸光一沉，拉着莎伦的手不自觉收紧，沉思片刻后，主动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