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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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纱轻薄,她肌肤似蒙上一层雾气,朦胧妩媚却更加令人不敢直视。

谢沉舟眸色倏然幽深。

容栀全然无半点旖旎心思,她动作笨拙,解了半天才让那玄袍松散了些。

“还真是个娇娇女。”他静静地看着脸颊绯红的灯下美人,眼里透出凉薄。

一道掌风批过,容栀那本就堪堪遮身的肩袖忽然滑落,露出莹白微凸的锁骨。

她耳根瞬间烧起,羞愤欲死。

她不过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少女,终日里学的是礼易诗书,从未如此浪荡过。

可今日,她须得搏一搏,即使是做这啖血食肉的疯子一个卑微的侍妾。

容栀眼眶微红,眼下小痣越发清晰可见,她想起来王府那天,教习嬷嬷授以她的技巧。

她腰肢刻意放软,缓缓凑近身子,淡淡的香风扑入谢沉舟鼻尖,柔软的红唇贴上他的唇角,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谢沉舟身体僵了一瞬,浓眉挑起,眼底眸光复杂。

他伸手端过一杯酒,容栀条件反射把眼睛闭上。没了视感,触觉变得敏锐起来,锁骨忽然袭上一股凛冽的凉意,她的身子也紧绷起来。

水声滴淌,酒香弥漫,沾湿了她的衣裙,也弄湿了她的全身。

谢沉舟如愿看着这靡丽画面,声色沉沉地笑了。

娇娇在上又如何,明月高悬又如何,他偏要攀折娇花,饮尽美人骨。

“喝了。”他瞥了瞥头,示意容栀喝下案几上金杯里透若琉璃的液体。

她不敢拒绝,只能依言端起金杯,柔荑轻抵,更显白皙。

“这杯盏的材质,是美人头骨。”谢沉舟想起昨日说的处决婢子的法子 ,神情顽劣地说。

容栀凝神一瞬,她擅医术,尤其辨药,这金杯触感普通,且杯中酒清冽,并无毒物,更不是什么人骨器。

她有些疑惑,不明白这疯子为什么要故意吓她,但还是乖觉地把酒一饮而尽。

“越王殿下,”她刚想叫住起身欲离开的谢沉舟,兀的腹中一阵绞痛,继而视线晕眩,她摇摇欲坠地连连后退,一口血自喉间汹涌而出,弄脏了他的暗纹锦袍。

谢沉舟惊惧转身,想扶住她,但她已中重重栽倒在地。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心中溢满不甘,竟是与阿爹同样的惨死。

谢沉舟还是杀了她,她还傻乎乎的以为这疯子或许会看在她容貌昳丽,心慈手软留她一命。

她还有太多事没做,还未查清毒死阿爹之人,她不想死…

许是执念太深,她的魂魄迟迟未散,就这孤魂野鬼似的飘荡在谢沉舟身边。又随着谢沉舟去了容庄府邸。

这次他没有多口舌,领兵把容府团团围住。拿着裴郁从容府暗道搜出的密信,他眼眸微眯。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容庄自觉不妙,止不住磕头。

话音未落,裴郁抽出佩剑,寒光闪现,容庄身首异处,鲜血汩汩奔流。容府家眷甚至来不及求情,容府化身人间炼狱。

“你们也配姓容啊…”谢沉舟摩挲了一下腰间刀鞘,叹息一声,又在唇边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不知为何,容栀始终只能在距离他两丈的地方游荡,无法近身。她看不清密信上的内容,但容庄的死,她竟隐隐感到快意。

凭什么赤胆忠心的阿爹惨死,容庄能偏安一隅,苟且偷生。

可当看清谢沉舟下一个处理的目标时,她气到面目扭曲,张牙舞爪地就朝这个疯子扑去。

诏狱里躺着的,浑身皮开肉绽,只剩一丝气息的人,是阿爹曾经的得力大将,如今的建威将军姚甚。

“在哪?”谢沉舟冷冷吐出两个字。

“你休想…知道。”姚甚剧痛难忍,想要咬舌自尽。

“姚将军真是好演技,骗过所有人。”

他不甚耐烦地皱了下眉头,连眼皮都未抬,衣襟摆动露出腰间佩刀。

容栀简直又气又急,他问她记不记得陈年往事,她是忘了,或许自己曾经得罪过他。

但他居然厌恨如斯,毒死她就罢,如今还要把手伸向姚伯伯。

她在虚空中抓了一把,却如碰到一堵墙壁般,把谢沉舟和她隔绝开来。

她只能颓然立在一旁,看着谢沉舟利落手刃姚甚,然后从暗室抱出她惨白泛青,僵硬诡异的尸身,遣散侍从,一人策马把她绑在胸前,到了郊外青云山下。

三步一叩,九步一拜。他笑得瘆人,脚下动作却一点也不马虎。

容栀疑惑地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巫术。

阳光炽热,一点点把她的意识烤化。彻底堕入黑暗前,她想起在话本上看过的炼制傀儡,似乎也是这个步骤。

这个疯子!死了也不让她安宁!

她发誓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他。

…………

沂州城,镇南候府。

“娘子,娘子…”

“娘子高烧不退,这可如何是好。”

周身变得嘈杂起来,不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扰着她的耳根。有站着湿意的锦帕贴着她的额头,容栀被激得一阵哆嗦,意识却反而回笼不少,她挣扎着动了动手指,而后眼皮猛然睁开。

乍现的阳光刺得她有些恍惚,她用手遮住脸,陷入一片茫然。

“娘子醒了!”一道熟悉又清亮的声音响起,容栀凝眸望去。便瞧见一个圆脸小娘子笑着站在她的床前。

她一身浅绿襦裙,眼睛弯成新月,两颊的婴儿肥还有些青涩——是五年前随她进京投奔叔父而病死在途中的小桃。

容栀狠狠掐了掐掌心,疼得她头脑清明许多,而后鼻子酸涩,眼尾止不住通红。

连上天都觉得她命不该绝!

巨大的狂喜让她呼吸急促起来,小桃满脸错愕,还以为她又犯了别的毛病,急忙要跑出去寻大夫。

“小桃!”她出声叫住她,声音还有些沙哑,但难掩兴奋地问:“阿爹呢?”

小桃转身回来,有些疑惑地说道:“小姐忘了么?侯爷前日刚从扬州回来,为小姐带来了一株栀子花,小姐半夜抱着那盆栽不肯歇下,因此还染了风寒。”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回笼,想起如今是何时,容栀脸上蒙上几分羞窘。

她自幼跟着黎姑姑学习岐黄之术,对搜集研究药方尤为痴迷,听闻栀子入药可明目聪耳,她便央着阿爹为她四处搜寻。

“阿月身子可有好些?”

容栀本想再问小桃些什么,可当她听到这雄厚的男声时又愣怔住。

是阿爹!

她顾不得自己衣冠不整,一下子掀开被子从床榻上跳了下来,趿拉着鞋便奔了出去,果然在外间见到了她的阿爹。

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儒雅随和,虽是武将出生,但自有一番风骨。

见到容栀穿着单衣便跑了出来,容穆愣了愣,忙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故作严厉地说道:“怎的这般冒冒失失,让人瞧了成什么样子。”

容栀眼里盛满犹豫和不可置信,湿漉漉的杏眼里满是失而复得的不安。

容穆以为她还没退烧,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见没了热意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容栀却猛地冲到了他的怀里,纤薄的身躯伏在那令她心安的怀中,双肩轻耸,哭的肆意而又痛苦。

“阿爹,阿爹,我好想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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