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众叛亲离,秦德浩的惩罚

秦德浩心气十分不顺,他无法接受自己权职收缩,竟然被老祖派去管理分支。

分□□是什么概念,原本就驻扎在南岭的秦氏族人,修炼水平参差不齐,大半族人甚至连灵根都没有!

被派去管分支,就相当于被打入冷宫,直接远离秦家事务核心,成了编外人员了。

这让秦德浩怎么接受的了。

大长老回来的时候,秦德浩正在屋中如困兽般转圈,甚至因为气急,扫落了桌上的茶具。

各种碎片稀里哗啦滚了一地。大长老脚刚踏进门槛,见到的就是满屋狼藉,他的脸刷地一下跨了下来。

“你这般气急撒泼,像什么样子!”大长老厉声呵斥。

秦德浩转身,看着大长老满面不解,“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您为什么要自请管理秘境,若说秘境刚刚开发时由您管理还好,现在秘境的规则都定了!巡视、检查,一切按规章制度来就行了!现在去那儿,还有何利益可图,这叫秦家其他人怎么想我们!”

大长老踢开脚下的碎片,缓慢走到桌边坐下,也不言语。

秦德浩目光追寻着他,继续大声抱怨:“还有,我被老祖派去管理分家的事您怎么也不吭声,难道您看不出来我们二房被针对了吗?”

他喃喃自语:“一定是秦德明那个老乌龟……不,他没那个脑子,是秦如清,是她!那个死丫头……”

“够了!”大长老狠狠一拍桌面,斥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我像什么样子,难道我说得不对吗?“秦德浩丝毫不惧地反驳回去,眼神尤带怒气,“还有,您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先前在外面,还可以说是人多眼杂,现在都回到这儿了,您还不愿告诉我真相吗!”

“你自诩聪明,难道看不出今日之事已成定局?”大长老面无表情,声音冷肃。

秦德浩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他确实没看出,而且,怎会是定局,他们二房一贯强势,此番分明大长老主动放弃权益,不再争取啊!

瞧着他茫然的样子,大长老就知道他对家族局势完全不知。

“你只顾盯着附属家族,难道忘了秦德馨管了药田?那可是除了附属家族之外最重要的事务,老祖将这事务给了她,你竟没瞧出半点玄机?”

秦德浩顿了顿,“她乃筑基……”

大长老难掩失望:“这分明是秦如清那丫头与秦德馨做的一场交易!大房卖了秦德馨一个人情。得了这个好处,秦德馨必会在族会上支持大房,有她力挺,就算我开腔反驳,又有什么用?再有,二长老一贯支持秦如清,现在就连一贯铁面的三长老也逐渐被秦如清笼络过去……而你到现在竟也瞧不清秦家的局势,还一味自大,认为二房最强呢!”

秦德浩愕然。大长老说的东西是他此前从未想到的。

二长老那墙头草喜欢秦如清他知道,什么时候三长老也……

“三长老不是一向最为铁面公正吗,又怎会偏向秦如清?”

大长老冷声:“你道三长老为何铁面公正,乃是因为她一心为秦家。既一心为秦家,看见一个天赋过人,能为秦家出谋划策,带动秦家的发展的小辈,如何能不喜爱?”

“而你呢,只看到三长老公正,就忽略了她在秦家的重要,觉得她谁都不偏,因此就不用在意了。明明你的女儿陆薇炼丹天赋更好,三长老也喜欢陆薇,你却跟陆薇一味生疏。三长老眼中没有二房,又如何会帮你?”

秦德浩想反驳,却发现无甚可反驳,最后只能狠狠道:“只恨陆薇这丫头与我不是一条心!”又突然抬头,明显不甘,“既如此,二房已经如此势弱,您为何还要自请管理秘境?如此,以后二房在秦家只会越来越没有话语权!”

为何自请管理秘境?自然是退让一步,保你一命。

大长老心中如此想,面上却肃着脸,“我自请管理秘境,有何不可?现在秦家拥有秘境所有的管理权,秘境是秦家的重要产业,我身为大长老,管理那里不是应该的吗?”

“可那里根本……”

大长老冷声打断他:“你想说无利可图,我们身为秦家人,什么时候做事不是以家族为先,而是以利益为先了?”

秦德浩哑然,半晌喃喃道:“还有分家的事……“

“分家怎么了,你没听族会上说吗,分家也会承担一部分炼丹的职责。家族的产业扩大,只靠主家的人手根本不够,分家的重要性比之前大幅上升,老祖将你派去管理此事,乃是信重你,你竟还不满!……况且,你一口一个分家,言语充满不屑,分家不也是秦家的一部分吗!”

大长老看着秦德浩,第一次发现或许是以往自己太过于骄纵他了,竟养成了他这么一个眼中只有权势,不成体统的样子。

秦德浩被说得沉默下来,半晌突然抬眸,定定看着大长老,喊道:“爹,我不懂!”

他没喊大长老,而是喊的,爹。

秦德浩虽是大长老的养子,然而他的亲身父亲还是上任族长秦纹峰,故而,即便是私下里,秦德浩也很少喊爹。只有偶尔在有求于大长老,或者一些特殊情况时……譬如现在,才会喊爹。

大长老果然被这一声喊地愣了愣,顿时心软了下来。

大长老明白,秦德浩说他不懂,不是不懂他说的这些道理,而是不懂,他为何突然不帮他了。

以前,在他和大房相争的时候,他不是都会力挺在他身后的吗。

大长老脑中忽而想起那个小丫头平平淡淡的一句质问,“大长老,您观自己这十几年来的所言所行,是否真的做到了大长老的职责,又是否有失公允呢?”

他当时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是否有失公允……是啊,他的心早已经偏了,还谈什么公允。

大长老忽而叹息一声,看向秦德浩:“那你又是为什么一直要与大房过不去呢。秦德明已是族长,你屡次挑衅他,不顾族长威严,是想如何呢,把他拉下来自己当族长吗,你可知这会给家族带来多大动乱?”

秦德浩不妨大长老问得这么直接,他垂下眼眸,低声,“我就是看不惯他……”

大长老平静地望着他,“这世间,若是什么事都只凭自己看不看得惯,那还有何道理可言?若是只有这个理由,以后秦家,也别想着我帮你说话了。”

秦德浩突然抬起头,眼眶发红,里面竟有真实的恨意:“难道我不能恨他吗,我天赋比他好,管家能力比他强,凭什么秦纹峰要选他当族长,就因为秦家要低调,要蛰伏?!所以就选了这么一个狗屁的乌龟当族长?!”

大长老缓声:“你也知道,当初在南部原始密林……“

秦德浩抢过他的话,大声:“是,我知道!在南部原始密林,秦家一次死了两个筑基,实力大减,秦家又刚来南岭,备受排挤,就应该低调蛰伏……可是,那是他们的决策失误,为什么要我们来承担这个后果!”

“还有,”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德浩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可是心中积压的怒火还是让他说了出来,“……还有秦纹峰一共有三个孩子,为什么偏偏要我做您的养子,让我在秦家处于一个那么尴尬的位置,我难道就这么不堪,这么叫他不喜吗!”

大长老身体一震,惊异抬眸,不敢置信道:“难道,你觉得……做我的养子,是委屈了你?”

秦德浩别过头,低声:“没有……我只是气秦纹峰,却从未后悔当您的孩子。”

可大长老却依然目光震动,浑浊的眼中有伤心闪过,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岁。

“我的孩子,也死在那次密林之战中,我不也接受了这个结果吗……事到如今,我竟不知,你心中竟有如此多的不满和怨恨。”

“你说你处境尴尬,怎么,秦家是有人说你了吗?”

秦德浩看着大长老颓然的神情,突然有些后悔,他低了声音,“没人说我,只是,我既是秦纹峰的儿子,又是您的儿子,二头顾,又好像两头都不顾……我感觉他们都在背后耻笑我。”

大长老漠然,“没想到,当我的孩子,竟给你带来了如此多的烦恼……“

“也罢,”大长老站了起来,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你既觉得处境尴尬,以后我再不会管你,免得你心中烦忧。”

秦德浩忽然前所未有地慌乱起来,他跟着站了起来,语无伦次道:“不是的爹,我,我只是……“

他似乎找不到语言来形容自己矛盾的心境。

大长老平静地看着他:“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眼见你越走越歪,有些事我也得叮嘱你。以后,莫要与大房相争了!”他加重了语气。

“大房崛起已经势不可挡,秦如清也非池中之物,你如此跟她做对,未来必不会有好果子吃。趁现在收敛,看在我的面子上,她还会放你一马。”

秦德浩别过头,有些不服气,“难道以后秦家,就让这个小丫头说了算吗?”

大长老见他还不懂,目光难掩失望,“咱们修仙界,何时以年岁论英雄了?说句实话,你若是有她的才能,这个族长之位,我豁下老脸帮你抢来也并无不可。可你有吗?你甚至连她的父亲都不如!”

秦德浩刷地一下抬起头,不敢置信,“您觉得我连秦德明都不如?”

大长老漠然,“你自视甚高,总觉得换你做族长,秦家定会不一样。可在当时的情况下,老族长本就做了最正确的决定,他为秦家选了一个合适的族长,秦德明这些年执掌家族事务,也可以说是勤勤恳恳,从无差错……”

秦德浩不服:“难道无功无过就是优秀了吗!”

“至少有一点,是你怎么都比不上他的——秦德明心中有秦家,你有吗?”

说完这句,大长老再没有看秦德浩一眼,径自跨步走了出去。

留下秦德浩,背影呆立如雕石,久久无言。

大长老那日的言论对秦德浩来说形同抛弃。而自身只领了管理分支的职务也让秦德浩觉得面上无光,十分丢人,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

枯坐多日,还是一天院落中传来的声响惊醒了秦德浩。他推开窗,发现是女儿陆薇在练剑。

大长老那日的话就那么突兀响在他脑中,“明明是你的女儿炼丹天赋更好……”是啊,明明是陆薇炼丹天赋更好,三长老应该更喜欢陆薇才对。想到这里的时候念头忽而一转……可是,喜欢了陆薇也无用,陆薇跟自己不是一条心,又能帮衬二房多少呢。

秦德浩突然恨起来,觉得女儿练剑的姿势是那么的刺眼。太像了,女儿太像三妹秦德馨了。

终于忍不住推开书房们走了出去,行至院中,背手喊:“陆薇。”

秦陆薇看见父亲,微微颔首,却并没有停下,直到一套剑法练完,才收了剑势,走到秦德浩跟前,行礼,“父亲。”

不知为何,父女俩的关系也有点生疏,恭敬有余,亲热不足。陆薇喊秦德浩,一直都是板正的父亲,而不是爹爹。

“怎地又开始练剑。”秦德浩皱眉,“我与你说过多次,丹剑双修最终的结果大多都是,丹道不精,剑术也不强。你若是想在丹道上修至大成境界,就应多花时间去炼丹,而不是整日浪费时间练剑。”

秦陆薇面无表情地将剑收回剑鞘,心中无波无澜。这样的训诫她常常听到,起先还会与父亲辩驳,后来,就只管埋头听便是。

有时候陆薇甚至觉得,父亲并不是不喜欢喜欢她丹剑双修,他只是不喜欢自己行事打扮学三姑姑。

看着陆薇垂头应是,秦德浩态度好了些,问:“这些时日你去哪儿了,怎不见人影?”

陆薇说:“家族在西市设置的医馆已经试点运行了,我最近一直在医馆帮人行医。”

医馆,一听这个词秦德浩就下意识皱眉。秦德馨见此,平淡地说:“父亲是不是又想告诉我,在医馆行医乃是不务正业,陆薇应该潜心修行丹道。”

秦陆薇目光中的不逊让秦德浩不快,他背手,凉声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陆薇摇头:“女儿以为,医道也是丹道的一部分,女儿修习医术,也是为了更好的钻研丹道。我之所行,应该正符合父亲的期望才对。”

秦德浩的面孔变冷,“我对你的期望很简单,好好修习丹术,没事多去丹堂转转,多请教请教三长老和老祖问题。秦如清那丫头都会整日扒在老祖跟前卖乖讨好,你怎么就不会呢!”

陆薇捏紧了剑柄,抬眸,反驳道:“清清没有讨好老祖!”

秦德浩一噎,他们说的是一回事吗!看着女儿与自己三分相像的面孔,尤其是那双眼睛。此时那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的父亲,就为了一个不相干、甚至是敌对的小丫头,与他这个父亲顶嘴。

秦德浩忽然觉得心底发凉,他看着陆薇,漠然道:“你如今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也管不住你了。”

陆薇与自己的父亲对视三息,鞠了一躬,退了下去。

她要去医馆“坐班”,为自己的丹术精进积攒经验。啊,那个“坐班”的形容还是清清教给她的。

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秦德浩不由得心中憋气。女儿越来越不逊,他下意识地就觉得,是和秦如清那丫头待的时间长了的缘故。

女儿不服管教,秦德浩安慰自己,还有儿子。儿子的脾性与自己最为相像,他必不会和自己顶嘴,惹自己生气。

结果看见秦陆轩时,秦德浩又顿了一顿,因为儿子明显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你要去哪儿?”不知道为何,看着儿子躲闪的目光,秦德浩直觉他说出的话不会是自己想听的。

秦陆轩已经长成一个瘦高的青年,继承了父亲的狐狸眼,五官笔挺和谐,可以称得上是一位美男子。

他看着父亲,顿了顿,还是坦诚道:“族中最近开辟药田,大哥领了监管药田开辟的事务,想叫上我一起帮忙。”

秦德浩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不许去!你的职务,自有我和大长老操心,跟在秦如钰后面做事像什么话!”

秦陆轩沉默。其实他是这个家族最懂父亲内心的人,一度有段时间,他非常心疼父亲,想帮他,于是学着父亲在学堂中和大哥争锋,可是后来……

秦陆轩突然道:“爹,我不想再跟大哥争些什么了。我觉得他很好,比我更会待人接物,比我更有君子之风,甚至,在修炼上,我也比不过他……我不想跟他无谓地比下去,我对少族长之位,也没有那么感兴趣。”

“一派胡言!”秦德浩的心直往下沉,就像那日被他扫落在地的茶具一样。

他厉声训斥:“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还觉得自己比不过秦德明的儿子?我教你的东西都教到狗肚子里了!什么对少族长之位不敢兴趣,我跟你说,要是秦德明听到这话,保准能乐开花,因为我秦德浩竟然生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傻儿子,要把少族长之位拱手让人呢!“

秦陆轩看着父亲涨红的脸,心也揪起,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他仰头说:“可是,爹,先前不是您教我的吗,族长与少族长之位理应能者居之,无能者就应该退位让贤。您与大伯之间如何我不清楚,可我与大哥之间……我自觉自己比不过他,如今不再与他争执,不是应该的吗!”

秦德浩险些被气得仰倒,嘴中骂道:“蠢!”

“蠢不可及!”

秦陆轩看着跳脚的父亲,低垂了眼眸,“爹,无论你怎么想,我只是不想再让自己陷入这些毫无意义的争锋当中了。我只想踏踏实实地做事!”

这个“踏实做事”如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轰然砸在秦德浩心头,他的身体僵住,似乎无法动弹。

秦陆轩恭敬行了一礼,“您就当我没出息吧,我还要去药田,就先走了。”

秦德浩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忽而也像是看到了女儿和大长老的离开。

秦德浩无比颓然地想,难道真是他做错了吗。

他在院中静默站了许久,忽而听到院外的一阵吵嚷声。这吵嚷生不知是什么,或许只是一队从行廊中走过的侍从,又或许是别的。

秦德浩忽而惊觉,他太久没出院子了,秦氏现在大刀阔斧地改革,变成什么样了呢。

他乘着飞行法器在秦氏领地上空巡视。行至一地时忽而停住,这是秦德明一家的院落。

以前路过时,他只会匆匆离去,如今才忽而惊觉,这院落竟处在领地最正中核心的位置。似乎也标榜着大房的地位在秦家也是如此正中核心。

这也提醒了秦德浩,让他想起了以前忽视的许多东西:那些族老们,虽说有时候也会嫌弃秦德明能力不够,可是,那种嫌弃更多是盼着他能长进。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把秦德明拉下来,换做他做族长,甚至,他们从来也都没说过,你秦德浩要长进这样的话。因为他长不长进,并不重要。

秦德浩讽笑一声,离开了这里。他去了后山。

后山实际是一座药山,山脚下乃是秦家药园。如今,族内大力发展,需要开辟新的药田,听说开辟地址选在了秘境。

药山后面乃是老祖的闲影居,乃是领地最高的所在。也象征着秦家权利的巅峰。

秦德浩转而往东走,飞速地略过了领地内的几片居民区,那是迁入秦氏领地的秦氏旁支,还有许多是在外围没有迁进来的。

他接下来被分配的职务就是管理这里,这也是秦德浩匆匆略过的原因。似乎他多看一秒,多停留一秒,眼睛就会烫伤。

行至南街,人群熙攘。东市那头是秦家铺面原先的所在,如今一瞧,竟比以前热闹许多。而本就繁华的西市更不用说。

他远远瞧见一道飘摇的旗帜,上书“秦氏医馆”

医馆的生意比他想得好得多,来往的人多是身上背着刀或剑的散修。散修们没有家族庇佑,获取修炼资源不易,常常要铤而走险,去密林或者小型结构不稳定的秘境。因而受伤也多。

秦德浩没有去医馆里面,但他能想象得到里面的场景,或许女儿陆薇就正坐在柜台上,为那些散修们治病诊断。

这是陆薇所追求的丹道。

医馆往左是丹坊,往右是药坊,正应了那小丫头所说,出门往左转买丹,往右转抓药,连在一块儿,所谓的一条龙服务。

一片繁华景象,似乎莫名有股新生的朝气在冉冉升起。

秦德浩沉默地回了书房。

今日所见,所思,所想,似乎让他平淡地知道了一件事:

他所以为的,和大房的“族长之争”,其实从来都不存在。从来就没有所谓的争,一切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

大梦三生,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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