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只能算是天真

跨出院门,眼见四下无人,许不厌松了口气。

可算不用被那么多长辈盯着看。

若只是陌生人还好,但一想到那是与师父同辈的师兄弟,也就是他的师叔师伯,方才那般略显“嚣张”的行径,许不厌也是小小地紧张了一把。

他自认是孝顺,师父昔日与同门关系也很好,振兴离药峰的担子他挑不起,但也并不想因自己的任性而败坏离药峰的名声。

至于师妹的小打小闹,他昨日强制没收所有男装。今日师妹身着女装上场与那所谓的韩玉文赌斗,想必众目睽睽之下误会自然也能解除。

大约是此前那些误会导致的嘲笑与轻蔑在心中堆积了许多不快吧,方才在大堂中,推翻旁人质疑证明自己之后,他的心情也畅快了许多。

轻轻揉搓太阳穴,将这些纷散的思绪揉碎仍由风吹去,许不厌瞥了眼腰间,那峰主令挂在那着实不好看,将其收起,便踏上了下山的路。

和师妹约定好的,要去好好看她在大比上的表现。

但还未走上几步,许不厌便侧脸望去,随即改道往树林深处走去。

不过十余步,他便见到了所寻找的存在。

“这位师弟,你在此地做什么呢?”

那是一位黑衣少年,约合练气九重的修为,许不厌现身那一刻,黑衣少年一惊,下意识地侧身想要隐藏什么。

——但许不厌也没看到什么就是了。

他只是眨眨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观其面貌五官分明,还颇为帅气。

受惊的少年缓过气来,抬手行礼:“师兄,我是来参加大比的,但受大阵所阻,不得不绕行。”

“大阵?”

许不厌环视周围,这玄玉峰大阵确实是启动了,但要说绕道过来的话,那只能从玄玉峰另一面,也就是书楼所在之处过来。

怪事,这师弟不走正路走书楼那边做什么。

但许不厌不会多管闲事,他只是招招手示意少年跟上,领着人转身向大道走去。

那少年连声道谢,许不厌只是低声应下,不再言语。

刚才与师父有关的长辈也就罢了,他并不爱和陌生人说太多话。

沉默的二人下到山腰时,大比场上熙熙攘攘数百号弟子已然不见踪影,只有数位年长者在收拾会场。

此前说过,玄玉峰山腰处是一大片建筑群,许不厌并不清楚大比流程,但人不在此地,想必是去其他院子里考校了吧。

二人凑近时,场中有人留意到他们,正欲呵斥,但见到许不厌那身青衣之后,话语卡在喉咙之间,快步上前毕恭毕敬地问道:

“想必这位师兄便是离药峰主吧?”

许不厌微微颔首:“我是。”

“峰主。”腰弯得更深了,“大比之事,方才传功长老得宗主命令,已安排妥当了。”

“多谢。”许不厌环顾左右,确认没有年轻弟子的身影,问道:

“参加大比的人呢?”

“正在内院校验修为。”

许不厌连续问了几个问题,算是把大比流程摸清楚了。

说是大比,但重点还是在于考校,比武部分随机两两抽取一对一,最终排名不由胜负直接决定,而是长老评判弟子在比武台上表现如何。

毕竟总有人运气不好,弱的抽到强的,又或者抽到被克制的,若只以一场胜负为标准来评判,未免太不公平了。

除却宗门抽签安排的对决外,弟子间还可自行上台约斗或是选择站擂,表现得越好,最终排名越高,奖励也自然越好。

问完一应问题之后,许不厌道了一声谢,无视那人受宠若惊的神色,寻思往哪寻个位置待会好看师妹上场表现。

场上那些打下手的弟子正在打理高台之上的席位,共是十一席,想来应该是宗主与十峰之位。

但许不厌没兴趣坐在如此瞩目的位置,也没兴趣和一群百余岁的化神坐一块。年龄相差太多,辈分也差着,没话题相处起来尴尬得很。

正当他思索着该在哪儿不引人注目,耳垂一颤,听见了向他走来的脚步声。

扭头望去,发现竟是宗主来了,许不厌正欲行礼,宗主连忙扶住他。

“贤侄不必多礼。”

“……”

中年男人的面容上堆着温和的微笑:“不厌啊,宗门事务繁忙,师伯没来得及关心你与你师妹,近来如何啊?”

“还好。”面对长辈私下的关怀,许不厌还是那般冷淡,仿若只是随口敷衍。

“唉……”宗主叹气,似是回忆起何事,“林师妹也已去了两年,我一直担心你们师兄妹俩能否担起离药峰,但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

“但是不厌啊,你这一声不哼地就修至元婴,着实是吓了师伯一跳。”

“偶得奇遇罢了,不足挂齿。”

“哈哈……”宗主爽朗一笑,并未深究所谓“奇遇”,只是拍拍许不厌的肩膀。

“你这孩子,有什么事别老藏在心里,要是有什么难题的话,就与师伯说说,师伯一定尽力而为。”

“嗯?那……这……”

自谈话开始以来,许不厌头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但迟疑稍稍后,在宗主温柔的视线之下,他还是欲言又止,别过脸躲避他的目光。

“……算了,没什么。”

——毕竟,问长辈借钱这事,许不厌实在是拉不下脸说出口,况且要借的也不是很多。

“诶?你这孩子,有什么就说出来,不用这……”

宗主的话语忽然止住,只见他眉头微蹙,抬手招出一面令牌,恐怕便是他的宗主令,正闪着荧光。

垂下眼帘似是看了或听见什么后,宗主收起令牌,眉头舒展,朝着许不厌歉意一笑。

“师伯还有事,不厌,我们日后再叙吧。”

“嗯。”

轻拍师侄肩膀之后,宗主便匆匆离去了,而许不厌侧目瞥着肩头略起皱褶的衣物,嘴里喃喃着。

“‘贤侄’吗……”

虽说宗主并非那等前倨后恭之人,往日也确实对离药峰颇有照顾,不然的话,离药峰早就被撤去扩为其他峰头所用了。

但,如果你真的很关心我们师兄妹俩的话,又为什么对两日后师父的忌日一事半字不提呢?

果然,是忘了吧。

许不厌也明白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宗主也确实很忙,但却偏偏在他展露实力之后才特来嘘寒问暖。

虽说这世间本就是这个道理,但其中虚伪,还是令许不厌略感不适。

不过,真要说来,过度厌恶虚伪,也只能算他天真幼稚罢了。

所以如此幼稚的他不想面对错杂且难辨真伪的人情世故才一直宅在家里啊。

“呵……”

轻笑一声,似是在嘲弄自己的天真,许不厌摇摇头抛去这些思绪。

忧愁这些干什么,在山里生活得不挺开心的吗?还是想想怎么挣钱吧,不然连祭拜的香火都买不起了。

而离去的宗主,匆匆行至山门,此地正有一位老者领着两位青年等候。

其中一位青年身着天机楼制服,而老人与另一位青年,一身穿着虽无标识,但宗主可感受得到老者那一身不亚于自己的修为。

而且宗主也认得这位老者,他是……

“今日竟有贵客临门,但不知万药谷主来我天门宗所为何事呢?”

“天门宗主,客套话就不必了。”

虽是双鬓染霜、龙钟老态,但老人的双目依旧灼灼有神。

“我只为一件事而来。”

“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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