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去,诸多考验已过,天门诸弟子再度于比武场上聚集,三年一度的大比只余下最后进行、也是最重要的比武部分了。
此时比武场恢复了宗主发言前的热闹,不过他们的话题中心已渐渐偏移向与大比相关的另一人。
——那位离药峰主。
坏话自然是不敢再说了,现在他们对其之所长更感兴趣。
听那离药峰主与宗主的对话,离药峰主本来也是需要参加本次宗门大比的,而且众所周知,天门九峰与宗主是同一辈人,但离药峰主也被称为师侄……
——那也就是说,离药峰主与在场要参加大比的弟子同属一辈。
当然,修炼可得长生,同属一辈不代表年龄相近,也就筑基与练气需参加大比,这一辈寥寥无几的金丹期最年幼者也已年近三十,他们都在闭关修行或是在外游历。
至于年长者,他们是几乎不可能来参加大比。
因为这类人若是只有练气或是筑基,那无论是哪一辈,也早就被劝离或逐出内门了。
但考虑到峰主之位的特殊,可能是继承得来故而得以留在内门,这是人群中的声音之一。
而与相对的另一说法,则是离药峰主与他们年龄相差无几,是一位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其佐证则是有人见过那位峰主,面貌年轻——虽然不排除驻颜的可能便是了。
对于那些力争上游的弟子而言,他们恐怕不太愿意接受后一种说法。但此时争论此事,其实也大多是些自知无力争取而摆烂的混子罢了,他们也是最为好事者。这不,又多了一饭后谈资。
但无论如何,便是与离药峰不对付的韩玉文,也只是脸色阴沉着,嘴巴也不敢再吐出半句离药峰恶言。
——至少暂时不敢。
但,话题风向的转变,却为另一人造成了麻烦。
“诶,那这么说来,岂不是卫师姐高攀了?”
“也对啊,那可是元婴九重啊,我们宗门化神期除了九峰之外,也就宗主和大长老了吧。”
“……”
包含着好奇与羡慕等等复杂意味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卫舒怡低着头,轻咬嘴唇。
不,不是这样的话,那个人,那位离药峰主,不是她所钟意的“赵师弟”,那是……
“师姐。”
旁人的搭话声将卫舒怡的思绪从忧愁中拉出,那是她的师妹卢珊。
“师妹?怎么了?”
不知为何,她这平日里做事毛躁冲动的师妹,此时竟是一脸纠结,眼神中写满了顾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在卫舒怡的凝视下,卢珊还是吞吞吐吐地问道:
“那个……师姐啊,你之前说的那位、那位赵师弟,是生得哪般模样啊?”
闻言,卫舒怡内心一阵绞痛,为何,就连师妹你也与旁人那般呢?
她抿着嘴,不愿回答,卢珊似是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着:
“除了穿青衣佩剑悬八卦盘外,他是不是面貌平平…啊不对,他是不是呃……”
卢燕突然发现不知该如何描述那位男子,就在她纠结用词之时,卫舒怡轻声念道:
“不,赵师弟生得很俊秀。”
卢燕眼睛一亮:“那,他大概有多高呀?”
“与你一般高。”
说罢,卢燕小脸煞白:“完了完了。”
卫舒怡不解:“什么完了?”
“师姐!”卢燕一把抓住自家师姐的肩膀,“我认错人了,我把那位离药峰主认成赵师弟了!”
“……”卫舒怡张张嘴,欲言又止。
仔细想来,见过“赵师弟”的人本就不多,而那位离药峰主却是与“赵师弟”一般打扮,错认也是寻常。
但见卢燕这般欲哭无泪的模样,那……
“你做什么了吗?”
“我…我……”卢燕顿时哑了火,但看着自家师姐,她还是一咬牙说出了真相。
“我听说那人脚踏两条船,在镇里见到时就把他骂了一顿。但、但没想到不是他。”
“师妹你啊……”卫舒怡下意识想为自己所钟意的男子辩护,但又想到“赵师弟”的真相,最终也得无奈叹气。
就在师姐妹俩唉声叹气之时,周遭的嘈杂声忽然一静,抬头探查时,才发现是韩玉文领着一众小弟挤开人群走来。
正烦恼于自己因误会而得罪一位峰主的卢燕神色一正,挑起眉头护在自家师姐身前。
“喂,你又来干什么?”
旁人惧怕韩玉文长老之子的身份,她可不惧。若要说为何,当然是因为她的身份也不逊于韩玉文这品性恶劣纨绔。
见卢燕挡在身前,韩玉文脚步一顿眉头微微皱起。
玄玉峰主家的千金,他确实无法像对待旁人那般倚强凌弱。
眉头舒展,自以为气宇轩昂地扬起下巴,直直地盯着卢燕身后的卫舒怡。
“舒怡,等着吧,我会证明我比他更适合你。”
“韩玉文!你!”
所谓的恶少无视峰主家大小姐愤愤不平的气势,头也不回地往比武台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卢燕冷哼一声:“哼,真是个蠢货,师姐又不是他的东西,师姐喜欢什么人还不是师姐自己决定的?”
“好啦,师妹。”卫舒怡叫住了她,“少说几句吧。”
虽说韩玉文的死缠烂打确实令人心烦,但卫舒怡现在最为烦恼的,还是与“赵师弟”之间的关系。
只是她发愣之时,无神的双眼直视比武台,却被台上的韩玉文误以为自己备受注视,故而唇角勾出一抹傲气的笑容。虎躯一震,那身在同辈同龄者中也称得上上游的筑基七重修为展露无遗,气息压向台上的对手。
“来!”
韩玉文根本没将眼前这位抽签选中的对手放在眼里。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与姓赵的对决前的一道开胃菜罢了。
也许是为了在心仪女子面前表现自我,又或者是为发泄此前吃瘪积蓄的不满,韩玉文拳拳到肉,便是对手只得被动防御时也毫不留手。
一旁的裁判不由得皱起眉,这同门之间下手如此之重,这韩玉文真是残忍。
但除了以最低判断标准宣布胜负以免那位弟子受更重的伤外,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毕竟裁判也只是一位执事罢了,哪敢轻易顶撞大长老的儿子。
胜负已分,比武台上神气的韩玉文与负伤下台的弟子,这一幕的对比实在鲜明,但众人除了可怜那负伤弟子以外,又能多说什么呢?
负伤弟子下台后,同伴也是上前关心。他的这等伤势,无生命之危,宗门是不会提供免费的医治的。
好在,这大比期间,比武台周边有一片区域是允许弟子摆摊交易的,其中不乏饮食、丹药,他们积蓄不多,但也去碰碰运气。
“诶?你看,那边那个摊位!”
“什么?”
“卖丹药的那个,对,就是那个,摊主一身灰衣带面具的,你看他摊位上,是不是写着可以用皇元支付?”
修炼者间,哪怕是练气或筑基这等初入门槛的修炼者,交易也多是修炼资源以物易物,又或是灵石,而凡间朝廷的货币,一般是不用的。
负伤弟子眼睛一亮,同伴搀扶着走到摊位前,问道:
“诶,这位师兄,这丹药真的可以用皇元买?”
平滑只露双眼与嘴唇的面具抬起,摊主沉声道:“当然。”
“不会是假丹药吧?”
“放心,虽说品质一般,但绝对没有假货。”摊主顿了一顿,“买些吧。”
负伤弟子与同伴交换眼神,还是决定买下一些。
递出纸币,接过许是看见丹药联想到了什么,两人间闲聊起几句。
“你说,那离药峰,名字里带个药字,他们峰头的师承是不是跟炼药有关系呢?”
“谁知道呢,要不你去问问那位离药峰主?”
“要问我也不知道人家在哪呀?”
接过摊主递来的丹药葫,二人渐行渐远,而许不厌藏在面具下的脸皮子抽搐着。
我在哪?
我在卖药,挣钱,养家!